阳一一换好衣服,找出他上次借她的钢笔,再去暂做纪离书房的小房间找他。
“喏,还你,我保护的很好哦。”阳一一走近,将钢笔放在了纪离的手边。
“送你了。”纪离正在回复邮件,说这话的时候也没停下手上敲键盘的动作。
“我拿着也没多少用处……”阳一一迟疑地嘀咕。
纪离仰首看了她一眼,微微笑道:“不考试了?”
“放假了诶。”阳一一乐呵呵地说,颇有些炫耀的意味。
纪离笑意加深,“还是留着吧,以后用来签你的第一份合约。”
“虽然听上去还比较遥远……”手指在桌上爬了爬,再忽地一下将钢笔重新收入掌中,“但我还是收下吧,谢谢。”
轻轻笑了一声,纪离又复将视线放在笔记本屏幕上,随口问道:“暑假有没有想去哪里?”
“你带我去?”阳一一巧笑嫣然。
纪离目不斜视淡淡地道:“嗯,可以考虑。”
“那我想去……”阳一一清亮的眼睛转了转,笑的越发的甜,“你家。”
“哦?”纪离打字的手顿了顿,再继续敲完了邮件的最后几个字。
“我去看看你家里有没有藏一个比我更漂亮的女主人呀。”阳一一说话的语气就像一个小孩讨巧卖乖的在向大人要糖吃。
纪离笑了笑,眼睛依旧停留在屏幕上,将邮件前后浏览了一遍后点了发送,再徐徐说:“自恋的孩子,你可能会失望呀。”
“那也没关系,”反正她本来就是开玩笑的,因此没有停顿的,她就转往了下一个话题,“这次在m市待到什么时候?”
“周六。”纪离又点开另一封邮件,下载附件的计划书。
“那今天什么安排?”阳一一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先问清楚。
“十点半有个会,下午有另一个。”纪离端起咖啡喝了口,回答的语调温柔又耐心。
阳一一撇撇唇:“大忙人……那跟你请个假可好?”见纪离不置可否地放下咖啡杯,抬眼凝视着她,她才晕开一抹下继续说下去,“和太沪、袁深……就是‘音色’那两个男生,约好下午一起去看衣服,还要在太沪家里录首歌。”放假前就说好的单子,虽然昨晚有那么些尴尬发生,但既然太沪没有联系她,计划应该不会有变化。
“去吧,”纪离神情平静又松和地答应了,但停了停又说,“晚饭前回来,陪我去个应酬。”
“好,回这里?”
“阿谦会和你联系。”
阳一一嘴角一牵:“那我不打扰你工作啦,出去觅食了……”走了两步却又哀叹着驻足回首,“你要吃什么吗?”
“不用。”纪离倒似是没有注意她险些又全将他忽略不计,依旧全神贯注地看着计划书。
阳一一耸了耸肩,转过身潇洒扬长而去。
重视工作也是件好事情。
她也觉自己算是摸透了纪离的脾性,他并不算是个难相处的人,她也不用赔上十二万分的小心。
偶尔装下傻,偶尔卖下乖,他并不会厌烦,反而欣然接受全盘照收。
偶尔风情一些,大胆一些,他看上去并不高兴,却会很容易就原谅她……虽然过程会有点不便言说的苦楚……
但说穿了,除了所拥有的外貌与财富,纪离和其他男人,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对阳一一来说,应付纪离,也像应付一份工作,有愉快和成就感,当然就会有苦痛和低谷。
可在面对工作的时候,她不会不尽心对待。
如果不尽心,当初何必要答应?
既然当了婊|子,她就不会再去想给自己立牌坊。
可工作毕竟是工作,当纪离不在身边,就如同假期,他对她,便什么也不是。
悠悠闲闲去吃了早午餐,又逛了会儿商城里的家居馆,才踩准时间去了太沪家里。之前她没有买话筒,录歌也都是在他家,因此算是轻车熟路了。
太沪目前独住着一户两居的电梯公寓,据他所说,是读大学后家里给添的,为了培养他的独立生存本领。
可显然他在这方面真是学无所成,家里到处是乱糟糟的,散落着衣服、曲谱和废纸,他甚至毫不惭愧地自称冬天还会存着各式垃圾食品的餐盒,夏天知道会有异味招虫子,才勉强好些。而和太沪真正熟识的近两个月以来,有三人聚会的时候,如果阳一一到的晚了,还会见到袁深帮太沪做清洁卫生,真正让人可叹可挽,可圈可点。
伸手按了门铃,阳一一等了片刻,太沪才过来开门,而且只将门开一条小缝,从门缝里瞅着她一脸鄙夷地说:“你还知道今天和我们的约定啊?”
阳一一笑笑,不答反问:“你这样开门是不准备让我进去?里面有什么不方便的吗?小袁来了?”
“你!”太沪胀得脸色通红,虽是一下子将门拉开,转背让开道来,但依旧不吐不快,“昨天都说了你,怎么还这样开玩笑!?小袁还没来呢!”
“好了,昨天是我的错,行了吧?”阳一一把太沪当弟弟哄。
“哼,”太沪虽然冷哼,面色却好看多了,想了想好歹又反应过来,补充道:“今天也不该开这样的玩笑!我是说真的,小袁心里其实很不好受,却还要反过来安慰你……这世道啊……”
阳一一在沙发上坐下来,望向太沪:“可眼见你试图点明,我能不装傻?太沪,这样的情况……我们三个是要散掉了吗?”
太沪摇了摇头,神情萎靡:“我不知道,昨天我也过激了,你说的对,的确不该点明的……”
两人就这样无言地坐了片刻,太沪才又轻声开口:“其实小袁不好么?虽然现下他看着不如那个男人有钱,但是他绝对是潜力股一只啊。其他的,他又哪里比不上那个男人了?何况你对那个男的就是真爱?那个男的对你呢?”
“太沪,”阳一一无比严肃又镇定,“你看出来了对不对?从第一次在‘壹’认识我,你就该知道其实我一点也不纯良。我贪恋享受,又爱慕虚荣……就是这样一个女的,怎么和袁深在一起呢?你也不怕我毁了他?”
“你喜欢他吗?只要你真心喜欢他……”太沪仿佛找到了希望般,越说越激动。
“你说可能吗?”阳一一依旧是疏淡又平静,缓缓反问道,“我很早就不知道真心是个什么玩意儿了。”
“……那还是别在一起了。小袁他心思很单纯,尤其是在感情上。”太沪长长地叹了声。
“我明白,”阳一一也不由觉得有些低落,因而停了停才续道,“音色那边我去跟老板说吧……”反正工作了近一年,也可以换个环境看看。
她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一直便觉得纪离会是这段快活日子的终结,如果不是他开口让她辞职,那就是这样,因为自己和他的事的暴露,而引得自己和袁深、太沪的平和关系变质。
如此,回想起来,倒真不知那天他温情牵自己的手出门,是顺心之举还是刻意为之了。
或者还是无心的吧,虽然让她从“壹”辞职这件事,可看出他的占有欲和控制欲……但对她?应该不至于这般严重。毕竟来音色也不过两次,他又如何知道袁深会对自己有情?
太沪低下头,默然半晌之后,方缓缓开口:“这样也许已经是可做到的最好结局……不好意思啊,万万。”
阳一一轻飘飘一笑,撩撩头发起身:“不用不好意思,要不是为着你和小袁的确是好人,而且素来对我不错,你当我肯?爱我的人多了去了,哪儿没有?要是我每个都让,干脆都不用工作了。”
太沪憨憨一笑,也站起来送她:“万万喂,你怎么总是这么口不择言?”xiumb.com
“咱们彼此彼此吧,反正都是怪胎。”阳一一也笑,走到门口,刚把门拉开,正准备转头和太沪道别,却一眼扫见面前高大的障碍。只顿了半拍,她就依旧若无其事回过视线和太沪说:“你家隔音效果应该还好吧?不然你平时咿咿呀呀地练乐器就没人和你提意见?”
“我那是天籁之音,谁敢来提意见!?”太沪说完也觉尴尬,无奈地挠挠后脑勺,“再说了,隔音要是不错的话,小袁也不会在门口站这么久,却不按门铃了吧?”
阳一一抿唇一笑,再转过去面对袁深,耸了耸肩,潇洒地摊手:“小袁,我准备辞职了哟,还赶时间就不和你多说了,有缘再会。”
袁深却不给她让路,借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看了她好一会儿后才低声开口:“我都觉得没关系,你躲什么?”
阳一一笑眯眯地反驳:“谁说我在躲……”
“那就继续留下来,”袁深断掉她的话,说的有力又简洁,竟是不容反对。眼见阳一一收了笑容,他才垂眸,放缓声音补了句,“除非你是真的对这份工作毫不留恋了。”
“小袁,我不是什么好人哦,”阳一一怔了怔,又复笑出来,“对你的愧疚感其实并算不多……”
袁深冷静地摇头:“刚好,我也不需要。”一边说着,一边抓着阳一一的臂肘跨进门来,看向在那叹惋不已的太沪,“我们是先去看衣服还是录歌?”
太沪长叹一声,起来伸了个懒腰,“算了,这事也与我无关,你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还能说什么?先录歌吧。”
歌录得还算顺利,三点的时候,所有干音就已经全部录好。毕竟阳一一的情绪并没因为这件事受太多干扰。
她之前也想过,若是袁深不在乎,她何必在乎?
可是袁深……
她好像有些不忍伤害他太多呐。
这孩子,纯净的像张白纸,不染一点杂质,竟连她的圣母关怀都能激发出来,真是不容易。
录好歌,又去他们学校后面的一家工作室选服装样式,和设计师沟通到5点的时候,阳一一接到阿谦的电话,问了她地址,说来接她。
他开的车不是素日纪离所坐的那辆压抑的黑色轿车,而是一辆巧克力色的城市越野。上车后,阿谦上下打量她一下,说:“我眼光还不错,这衣服果然很衬你。”
说的她更想揍他了好么?
眼见她保持沉默不搭理他,阿谦就又笑呵呵地另外开个话题:“你还没从‘音色’辞职啊?友情提示……”
“友情提示,从现在开始,你最好不要再说话,”阳一一有些烦乱地截断他的话,音调冷的像冰,“否则我不知道自己下一秒会对你做出什么惨无人道的事来。”
阿谦果然立马咬着舌头噤声,不再多言。
阳一一获得片刻宁静,揉着有些抽痛的太阳穴,疲惫地靠在座椅上,阖上了眼睛。
直到宴请的饭店外,阿谦才又开口:“那个……我就再多说两句……”见阳一一睁开眼,将视线转向他,才笑着继续说:“一是你在车上先等会儿,还没接到阿辉的电话,纪总应该还没到……二是,纪总的意思,不论等会儿什么情况,你找任何理由都好,不要喝酒。”
阳一一唇角抹开凉薄笑意:“知道了。”
原来纪离还真是这般不喜欢她喝酒……那便不喝呗,她乐得清闲自在。
只是此时,她毕竟是将他想的简单了一些。
这天晚上,纪离还给她展示了她早料中,后来却又忽略掉的他性格中的另一面:狠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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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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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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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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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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