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潘家上下高兴之余,只有一个人脸色瞧着沉重。
潘阳瞧着姚祺妹还未显怀的肚子,内心那叫一个复杂,她妈肚子里的娃娃,到底是她孙女,还是她自己?
这关系,复杂的让她脑子不够使了。
还有,如果她妈肚子里的潘阳出来了,那她这个潘阳将要何去何从?是继续在这儿,还是回她那个时代?
太多的疑问充斥在潘阳的脑子里,令她头痛不已,一方面不知将来如何,另一方面还要操心占山开石的事,诸事缠身,或许潘阳自己还没意识到,她近来的状态实在不佳。
张学兰先察觉出来了,当着小一辈人的面她没提,私下无人时,张学兰斟酌着道,“兆科啊,你最近是怎么了?总是长吁短叹的,好像就是从知道小妹怀上娃娃开始的,怎么了啊你,儿媳妇怀上是件多值得高兴的事呐,你成天这副样子,叫人家小妹怎么想呀,还以为你不待见她了呢。”
张学兰这番话可算是给了潘阳一个警醒,对啊,她这副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怎么了呢,她潘阳不是这种悲天悯人的人呐,既然不知道以后的事,又何必去想太多,过好今天才是实实在在的!
这么想着,潘阳安抚张学兰道,“我没事,可能就是最近忙山上的事,有些累了。”
潘阳没说虚话,她也是头一次接触这个行业,很多事只能摸索着去做,设备方面她能打听好了去买,真施展开了,管理方面还是有很多地方不足的,刚起步阶段,她能不操心劳力么。
听潘阳这么说,张学兰没做他想,自然就当真了,有些心疼的劝慰道,“兆科啊,钱赚的够花就成了,别把自己整太累,我们几个孩子都还算出息,由着他们自个折腾去算啦,别太累着自己,挣再多家业到时候也是给他们,我们老两口挣点钱够花得啦。”
这些年张学兰的心态也在不停改变中,当年她是穷怕了,生怕吃了上顿没下顿,生活的窘迫迫使她精打细算、能省则省,眼下看着老潘家越来越富,她男人整日奔波操心操力,张学兰自认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妇女,她觉着现在这样就足够好了,不需要太累着自己去攀图更好。
潘阳又何尝没想过收手,眼下她维持现状都不会让老潘家过得太差,可她发现自己已经收不了手了,她的目的不是赚多少钱,是想看看自己的能耐到底有多大,换句话说,就是野心在无限膨胀中,致使她不管不顾的往前冲。
要知道,无论哪个时代,只要社会在发展,你原地踏步就是在不停退步,潘阳既然大刀阔斧的干了,就不想再被湮没在浪潮中。
且不管潘阳如何心事重重,小一辈人还是该如何仍旧如何。
潘士松在知道姚祺妹怀了娃娃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烟给戒了,因为他无意间听姚祺妹她大哥姚祺田说的,至于姚祺田这个泥腿是怎么知道这些,当然是他在县城教书的大舅哥潘广臣告诉的
反正不管如何,这烟是不能再抽了,潘士松从十五岁起就开始偷抽烟,十七八岁开始光明正大的抽,好几年的烟枪了,你让他突然就戒了,那也不太可能,有时候实在忍不住了,就去外边偷摸抽完了再回来,好在他的烟瘾没那么大,熬熬就能过来。
至于姚祺妹,她倒是没觉得自己有多金贵,平时该干啥干啥,要说真有什么改变,那就是伙食太好了,明显把她养胖了不少,瞧着潘士松忍的难受,不停嗑瓜子,就忍不住道,“抽就抽吧,又没什么大事。”
哪知潘士松还挺有立场,坚定道,“不成,万一熏到我闺女,把我闺女脑子熏坏了怎么整。”
姚祺妹噗嗤一声就乐了,笑道,“一天到晚闺女闺女的,看把你娘给气的搞不好是个儿子呢。”
张学兰重男轻女的思想虽说比以前好太多,可根深蒂固的东西也不是说没就没,打从姚祺妹怀上娃娃之后,潘士松小夫妻两就三天两头去老家吃一顿,肉汤啊鱼汤啊之类的张学兰都熬上一大锅,不仅潘士松夫妻两去,潘士勋他们也去。
潘士松这死小子,天天一进家门就逮着姚祺妹问长问短,还挑我闺女这样我闺女那样的话说,听在张学兰耳朵里,差点没把她鼻子给气歪了,如果不是碍着儿媳妇在跟前不好动手,她一准拿大铁勺敲死这个死小子!
眼下听姚祺妹说可能是个儿子这种话,潘士松忙道,“还是闺女好,闺女听话遭人疼,小子太淘气,要是生出来个小告那样淘的”
姚祺妹翻翻白眼,自动接话道,“难不成还把他塞回去啊。”
塞回去倒不至于,就是可能也许大概,会没那么开心呐。
过了端午之后,就算步入了夏季,一天一天热了起来,潘士云眼看着就要高考了。直到两千零三年以前,全国各地的高考时间统一定在七月份的七□□三天,这三天正是一年里头非常热的时候。
潘士云学的是理科,除了语数英和物化生要考之外,尚且有一门政治为必考科目,比文科多了一门科目,可想而知她的学习任务有多重。
临近考试前,潘士云赶在周天回家了一趟,长期以来车轮复习大战,快把她累瘫痪了,她有预感,如果她再不回家好好放松一下,还没等熬到考试那天,她自己就先崩溃了。
潘士云好容易回来放松一下,哪知张学兰不知情况,大清早的就把潘士云给喊了起来,让她赶紧起来看书。
也不怪张学兰这样,她一个农村老妇女,大字不识一个,也不懂学习上的事,只是记得当初潘士云中考那会儿,就是没日没夜看书复习,她哪里知道什么劳逸结合啊,况且前头有潘士云不愿念书的事情摆在那儿,张学兰一看潘士云这样,就以为她这是不用心,没把高考搁在心上。
可怜潘士云刚吃完早饭,碗筷还没搁下呢,她娘就让她看书。
潘士云忍不住跟她娘哀嚎,道,“娘啊,再看书我就要吐了。”
这话刚好给潘阳听到了,好赖潘阳也是经历过高三的人,能体会到潘士云压力有多大,当即对张学兰道,“哎呀,孩子难得回来一趟,还让她看什么书,劳逸结合懂不懂,不看了,走闺女,跟阿哒去窑厂转转去。”
潘士云立马搁了碗筷,给潘阳盛了碗稀饭,笑道,“阿哒你真好。”
张学兰听着这父女两一唱一和,给气乐了,道,“成成成,我不管了,爱上不上,你要是考不上下学之后,我立马给你说个人家嫁了,管他歪瓜裂枣!”
潘士云嘿嘿笑了,保证道,“娘你放心,我指定好好考试,不叫你和阿哒失望。”
吃了早饭,潘士云寻了顶草帽戴上,父女两一块去了窑厂。
潘阳之所以提让潘士云跟她去窑厂转转,其实她心里多少是能摸清潘士云想法的,在这个节骨眼上,潘士云应该特别想见见某个人。
进了窑厂之后,潘阳从看守室里寻了两顶安全帽,一顶自己戴上,一顶递给潘士云,道,“我四处查查去,你自己去转转。”
孩子大了,有些话潘阳也不需要说得太明白,她相信潘士云懂她的意思。
父女两个分开之后,潘士云就自己去晃荡了,窑厂扩建之后,比原来大了足足两倍,潘士云从西边开始绕,西边就是打砖坯的地方,她记得张钦铭平时干的就是打砖坯的活儿。
潘士云哪里知道,张钦铭早就不干这个啦,他现在每天主要负责登记、算账的活,潘士云找到他时,张钦铭正在砖厂的砖垛中算着出砖的数量。
砖垛码得足足有一个成年男子那么高,潘士云穿梭在里面压根不会有人瞧见她,别说潘士云了,张钦铭穿梭里面,也就只能看见一顶安全帽,平时他们找不着张钦铭,只要站在外头大喊一声张记工就成。
眼下张钦铭背对着潘士云,微勾着腰,垂头算账算得仔细,压根没察觉到潘士云。
潘士云悄悄的走到他背后,冷不丁伸手拍了他一下,喝道,“张钦铭!”
张钦铭回头,瞧见是潘士云,当即就笑了,道,“再有几天就高考了,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潘士云靠在砖垛上,道,“压力太大,回来放松放松不行呀。”
张钦铭失笑道,“行,怎么不行怎么样,有没有把握考上,准备报考哪儿?”
闻言,潘士云摇摇头道,“我还没想这么远,先考完试再说对了,你现在怎么样啊。”
张钦铭举举手里厚厚的账本,道,“我暂时就像这样,每天跟账本打交道不过我决定干到秋季就不干了,家里的债还的也差不多了,我想出去闯闯,总不能一直窝在这个地方。”
听张钦铭这么说,潘士云当即问道,“那你要去哪儿?是到我们市里,还是去省城,还是你准备去更大的城市?”
张钦铭没吱声,好半响才看向潘士云,似是鼓起勇气一般,反问潘士云,“你想去哪儿。”
潘士云不傻,瞬间就明白了张钦铭的意思,脸蹭的就红了,绞着手指头,轻声道,“等考完试分数出来,我再告诉你。”
因为潘士云还没有十足的把握她一定能考上,再有,依她的分数能报考哪个城市的哪个学校,这些都还是未知数。
潘士云现在开始无比庆幸,当初她阿哒坚决反对她不念书了,如果当初照着她那种想法,现在才是跟张钦铭越走越远吧,她阿哒说的对,好的感情是两个人一起进步一起奋斗,而不是为了谁放弃什么,没有谁值得去放弃,只有值不值得为了谁去奋斗。xǐυmь.℃òm
张钦铭比潘士云高了一个头还多,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潘士云的发顶,瞧不见潘士云酡红的脸蛋,不过有潘士云这句话就足够了。
原来他不是一厢情愿,真好。
一种难以名状的气流在两个小年轻之间萦绕,谁也没吱声,谁也不愿吱声,最后还是砖垛外一声粗嘎的吆喝声破坏了这种温馨,姚宝忠喊张钦铭有事,张钦铭不得不赶紧应声出去了。
临走之前,张钦铭叮嘱道,“快出来吧,有的砖垛堆的不稳当,别放心的往上边靠。”
张钦铭前脚出来,潘士云也跟着出去了,她个子小,在外边又看不见里头的人,她也有点怕。
姚宝忠瞧见潘士云从砖垛里出来,惊讶的咦了一声,问道,“大侄女,你进里头做什么?”
耿直憨厚的姚宝忠,压根没朝别的地方联想,自然也没注意到潘士云酡红的脸蛋,就算是注意到了,也只会当她是给太阳晒的,毕竟现在大太阳,太晒人啦。
潘士云肯定不会说自己刚才是跟张钦铭见面啦,支支吾吾道,“我跟阿哒来,就随便玩玩。”
姚宝忠不疑有他,拿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珠子,催潘士云道,“大侄女,快去看守室凉快凉快,吃块西瓜解解渴,你阿哒也是的,大热的天把你带过来做什么,受罪呐!”
潘士云嘿嘿笑了,道,“大爷你别怪我阿哒,我自个要跟来的。”
说完,一溜烟的跑走了。
等潘士云走远了,姚宝忠才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朝不远处的张钦铭看了看,又朝已经跑远的潘士云看了一眼,挠挠后脑勺,自言自语道,“不能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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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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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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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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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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