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供奉你是因为你有身为高位者的责任,而你接受了他们的供奉,亦或是你还想接受他们的供奉,就应该以保护他们为己任。如果没有尽到这个义务,你又有什么资格享受地位所带来的好处呢?”
萧予归的话简简单单,一语点醒了项宁。
就连杨京也听的眸光频闪,不知道早想些什么。
“先生之言,莫不是只要可以承担这个责任,那么便可以享受同样的地位和荣誉吗?”项宁回问道。
所以因为林耀比他更出色,更懂得承担这份责任,所以就可以占据楚国江山,可以篡杀父皇,也可以兵变成功?
“是也不是。”萧予归掸掸袖子,站了起身。
“林耀一非天命所归,二非贤能良将,三缺少了某样至关重要之物,所以不配为王。但是对于萧某来说,现在的殿下与林耀在萧某眼中是一样的,所以请恕予归不能助殿下一臂之力。”
“萧予归!”
杨京一闪身,拦在了萧予归面前。“你护国天机一脉,乃王苏直传子弟。先祖仙归前有云,天机一脉皆为国师,旁日繁杂之事不可轻易骚扰,但若遇国家危难之际,自可请教拜会。你也享我楚国食粟,理应拥护正统君主,怎可巧言推脱?”
萧予归挑眉冷笑,在他的从容和气度之下,就连杨京也显得逊色。
“大公子,予归应当告诫过你。风调雨顺,必起涝灾。在你谋变之时,城郊驿站起火,使林耀亲兵一半以上被拖在现场。此事太过顺遂,必有后患,故不能起变。可你为何还一意孤行?”
杨京沉下脸冷声。“此事原本就十拿九稳。若不是先生不肯出手,怕是早已尘埃落定。”
“大公子太高看萧某了。”萧予归懒得分辩,绕过杨京向外面走去。“京城第一才子,加上一代明君的掌舵都没有办法力挽狂澜,再加一个萧某又能如何呢。”
“先生此言差矣。”杨京终于揭开了自己心底真正的疑问。“先生既然能请来明二小姐,便是已经知道了亦将的身份和计划。先生大可将此人的存在告知我等,也不至于步步被动。”
“哦?”萧予归的笑容让杨京觉得自己好像被赤裸裸的看到了心底一样。
“我告诫大公子行动时机不对,大公子都未曾听取。倘若我再告知你区区一个无名小子,便有翻云倒海之能,难道你会信?”
有些事情,不自己用头撞破南墙,想个清清楚楚,是不会明白的。
杨京气短。
确实,如果萧予归是这么告诉他的,他恐怕只会嘲笑一声,然后将此事抛在脑后吧。
“可在宫中之时,亦将先是动手刺杀先皇,而后孤军深入,步步紧逼。可以说此番干系,全部系于他一人之上。对待如此大敌,先生完全可以在其落单之际借明二小姐为幌子,将他除去,可为何却迟迟不见动手?”
是亦将杀的项灵?
“这就是杨大公子求人的方式?”
萧予归心头一跳,脚步微微一顿。
“有求于人就该拿出相应的态度。既然你是求我出手,那自然按照我的规矩办。我救下你的性命,你就应该心怀感激,杨大公子。”琇書蛧
“萧予归……”杨京张口还想说话。项宁轻轻伸手一挡,拦住了他的动作。
“殿下?”杨京疑惑的看向项宁。
项宁垂眸。
在萧予归眼中,他所欠缺的那样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走出正厅后,阳光照射在萧予归的身上,给他带来丝丝暖意,才逐渐消融了他心中的惊愕感。
只是在洛阳看到夏琪和栖迟就已经让他头疼非常了,为什么亦将也会出现在皇宫之中?而且听杨京的意思,是亦将冒天下之大不韪,出手取了项灵的性命?
这怎么可能!
就算亦将的行为举止一向出乎人意料,但是作为天机一脉的弟子,没有人会比亦将更懂得这个行动所带来的后果。
萧予归走回书房中,回手掩好房门。
他的目光停留在案台边,微微顿了一下,然后伸手摸向案台上的一本书。他把书翻开至其中一页,轻轻点了点里面的几个字。
‘啪’的一下,书桌下面弹出了一个机关匣。
萧予归从匣子中摸出一方素白的锦帕,铺展开来。
锦帕似乎是一封书信。
萧予归叹息,书信上面只有一排让他再熟悉不过的墨迹。
“大师兄,自巨鹿逆贼揭竿而起,全国各地多有响应。将观其形势,并不似为碗慈一党所为,恐其中另生枝节。倘若是诸侯借机起势屯兵,意图坐大,恐不可不防。将已于清晨启程,直赴江夏,查明此事。若有乱党心中不臣,则便宜行事。
――亦将”
自年初起,因宦党一脉把持朝政导致上下政令难以通行,各地纷纷冒出许多贪官,鱼肉百姓。再加之国库空虚,皇帝竟然公然买卖官位,让楚国各个州郡不免怨声载道。
冀州碗慈本为一个小贵族出身,在一次上香祭神的过程中偶见苍兰的天上突然飘过一阵烟尘,然后黄沙漫天。黄沙持续了三天三夜,最后在神台留下一句话: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当然,不管这个‘传说’是否属实,然而碗慈得到苍天警示,自负身带天命,直接联合各地百姓揭竿而起,掀开了起义的序幕。
直至此时,高坐朝堂之上的项灵才察觉到有什么不对,急命各地诸侯讨伐。
然而事态的发展超出了原本项灵的预期。
各州郡内纷纷有人高呼口号,向诸侯起兵。一时之间,各郡人人自危。直到此时作为皇帝的项灵才想起了传说中的大楚国师,护国天机一脉。
原本楚国自高祖项羽建国开始,因军师王苏多智近妖,才在刘邦及韩信的步步紧逼下得以侥幸逃脱,而后重整阵势,一举攻下国境。
汉国正式覆灭以后,项羽也曾有感叹。“王苏此人,有经天纬地之能,神鬼莫测之智,实不为人力所能至。”
不过,也幸好这位‘实不为人力所能至’的王苏丞相急流勇退,在楚国一统以后便挂冠而去,未要任何封赏,于是保住了他一生传奇,而非一段功高盖主的千古憾史。
高祖逝世前,三次寻王苏出山而王苏执意不允,于是高祖直封王苏与其弟子为护国天机国师,虽不出世,但享国师待遇。凡其所言,各位子孙务必敬之。王苏亦留下遗训,凡护国天机一脉子弟,非江山迭换之时不得出山,不得以国师之名行事。但若楚国临危之时,则天机弟子必入尘世,保楚国之根本,护佑一方和平。
收到项灵的急命时,萧予归尚在外游历。
军情不等人,亦将思索以后留下这封书信,动身前往南方查探。然而等到萧予归在一月后回返时,却完全失去了亦将的音信。等他再去南方多方打探也不得其踪迹。
之后项灵谋求兵变,想扶项宁上位。萧予归察觉到事情恐不顺利,才快马加鞭从南方返回,刚好救下了走投无路的杨京和项宁。
而他现在手上这一封,就是亦将消失之前留下的最后一封书信。萧予归缓缓坐下,看着锦帛陷入了沉思。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亦将无缘无故的失踪一年,连他都没有追查到对方的下落呢?又是什么原因让亦将出现在了皇宫之中,站在了林耀的队伍之中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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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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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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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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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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