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
察觉动静的娘亲连忙奔进柴房,看到程聆溪奄奄一息地躺着,似是已经醒来,眼泪瞬间掉了:“囡囡啊!我可怜的囡囡!你怎会摔下榻!”
程聆溪吃力地转头,看向头发凌乱面容惶惶的娘,忍着痛挤出一个笑容。
“囡囡?”娘亲怔了怔,马上跑到程聆溪跟前,温柔地把她搂进怀里,嘴里不断感谢各方神明,“囡囡没事,呜呜,可怜的囡囡……”
程聆溪听着娘的絮叨,轻轻吐出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娘亲把她放回榻上,出去端来一碗粥,要喂她喝下。
程聆溪的喉咙舒坦了些,胃里也有了食物,力气跟着回来。
喝完一碗粥后,她看着憔悴苍老,仿佛已有三四十岁年纪的娘亲,轻声喊道:“娘!”
这是她出世以来第一次喊娘。
娘亲傻了,痴痴地回望她,不敢置信道:“囡囡,你刚才……是不是叫娘?”
程聆溪笑着,又喊一声:“娘,我醒了,不傻了。”
娘亲惊愕地看着她,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女儿的痴傻儿病有多严重,她是知道的,静坐发呆的时候像泥塑木偶,活泼开朗的时候又像一头笨笨的小兽,总是学不会说话,也不懂得表达喜恶等情绪。
有一次,女儿不慎被炭火烧伤,做娘的当哥的都急得不行,她倒是满脸傻乎乎的表情,不把灼痛当一回事,还看着他们笑。
那么厉害的病,现在真好了?
程聆溪道:“好了。”
娘亲回了神,满心欢喜:“好了就好!囡囡乖乖躺着,娘出去一下!”
她腾地一下坐起来,跑去找贺郎中。
没有追到人还摔了一跤的刘大丑湿着衣服回来,正在屋里叫骂,一边诅咒不听话的儿子最好死在北芒山,一边命令媳妇烧水洗澡去寒。
良久,刘大丑没有得到回应。
他阴沉着脸来到柴房,猛地把帘子往上一掀,大声吼道:“贼婆娘聋了是吧?老子叫你即刻烧热水!”
还是没有回应,刘大丑恼怒看去,发现屋里只有一个生来痴傻的女儿,她平躺在矮榻上,两只夜色般深沉的眼睛正冷漠地盯着他,那种超乎寻常的平静和高傲瞬间让他想起多年前误入北芒山时遇到的一条毒蛇。
那毒物视他如蝼蚁,连毒牙都没露出来,懒洋洋地在他面前晒太阳。
他想捉它,谁料只是碰了一下毒物躺着的石头,便损伤了修行武道的根基,沦为谁都瞧不起的赖汉、废物。
可以说,刘大丑平生最怕的就是那条毒蛇,只因觉得程聆溪的眼神和印象里的毒蛇相似,这人的第一反应居然是逃窜,踉跄的身影如被虎狼在背后追赶。xǐυmь.℃òm
程聆溪:“……”难道我学会了眼神杀人的技巧?
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她很快听到刘大丑无比愤怒的大喝:“小杂种!竟敢瞪你老子!看老子不打死你!”
门帘被一下子扫落,重新杀回来的刘大丑狰狞着面孔,快步来到矮榻旁,高高地举起蒲扇大的巴掌,眼中的杀意森寒如淬毒利刃,仿佛程聆溪不是他的女儿,而是与他不死不休的仇敌。
刘大丑在这个家横行霸道惯了,今天却被痴傻女儿的目光吓退,堂堂一家之主的面子和威严扫了地,必须从程聆溪身上找回!
更可恨的是那条毒蛇,他做梦都想活剐了它,此时有了程聆溪这个与毒蛇相似的发泄口,刘大丑的憎恨之火在胸中熊熊燃烧,对程聆溪的杀意不打半分折扣!
可怜的程聆溪遭了无妄之灾,已顾不得思考刘大丑的杀意从何来。
在此一瞬间,她只知道,若真被刘大丑的巴掌落在实处,自己不死也要重伤。
必须阻止刘大丑!
唯一的方法是——在他动手前先杀死他!
程聆溪微眯起眼睛,拳头紧握起,三根细长的骨针迅速从指缝探出,暗暗蓄力等待刘大丑的巴掌落下,然后暴起发难。
“住手!”一声暴喝突然响起,刺入程聆溪的耳朵。
她感到眼前一花,自己已被来人护住,刘大丑的夺命掌终究没有落下来,那三根骨针也没有起到她期待的作用。
这是……被人救了命?
程聆溪眨了一下眼,先把骨针收起,再定睛看向阻止刘大丑家暴的人。
对方穿着洗得褪色的布袍,挎着一只木制小药箱,半白的头发整整齐齐地在脑后梳成髻,以一根木簪固定,正是十里八乡最受人们尊敬的贺郎中。
“刘大,你就是个畜生!”贺郎中并不知道自己无意中救了刘大丑,一把推开这浑人,看见程聆溪的脸苍白得没有血色,潸潸冷汗湿了额头鬓角的头发,连忙捉起她的手把脉,同时道,“傻妞不怕,刘大不敢打你!告诉伯伯,身上疼不疼?”
程聆溪当然疼,且不说磕破的头,只刚才被刘大丑杀人未遂,骤然加速的心跳也没有这么快恢复平缓,此时胸闷耳鸣,浑身不舒服。
贺郎中得了程聆溪的点头,误以为刘大丑虐|打女儿,怒不可遏,也不把脉了,愤而出手,咔地一声折断刘大丑的手腕,痛心疾首道:“傻妞哪里惹着你了?畜生也知道保护自己的孩子,你连禽兽都不如,竟要杀死她!啊!早在当年我就不该救你,让你被毒死才是!”
“贺、贺先生!我……我冤枉啊!”刘大丑疼得五官扭曲,怎么也想不到贺郎中还有这手,生怕他还要给自己吃折磨人的手段,用完好的那只手指着程聆溪,恶人先告状,“这赔钱货目无尊长,我刚才是气不过才教训她……”
躺着也中枪的程聆溪很无辜,想开口辩白。
“闭嘴!”贺郎中气得胡子一抖一抖,暴怒道,“傻妞不懂事,可我不是盲了眼睛的瞎子,你刚才在做什么我都看到了!”
“看到又如何!”
趁着贺郎中情绪激荡,刘大丑夺回受伤的手,马上躲到柴房门口。
他狠狠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盯着跌坐在程聆溪身旁的贺郎中,冷笑不已:“贺老狗,你一个外乡人,管不着我刘家的家事!给你个忠告,趁着现在没死,赶紧滚回去给你和你那蠢材儿子准备棺材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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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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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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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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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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