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你纵使想躲也是躲不开。”燕屠歌自言自语着,擦拭着刀锋。
“躲不开,唯有面对。”老玉工坐在了燕屠歌身边。
“我们还有多少人?”
“连我在内,只有十九个老家伙。”老玉工长叹道,“尽墨七武,除了你,都垂垂老矣。”
“你没劝他们走吗?”燕屠歌看着老玉工淡淡道。
“劝,怎么劝,难道我要说我们一直以来坚持的是错的,根本就不值得吗?”老玉工自嘲地笑了起来,“尽墨传承了那么久,想不到在我的有生之年我竟然要亲眼看着它被毁灭。”
“我虽然号称尽墨七武之勇,可是我现在却在害怕。”燕屠歌打开了酒葫芦。
“害怕的话,就多喝点酒。”老玉工抢过了燕屠歌的酒葫芦,灌了起来,“你以为就你一个人害怕,我和那些老家伙都怕死,可是我们更不想当个苟延残喘的懦夫。”
竹林深处,一十八名花甲武士走了出来,他们穿着墨色的铠甲,面容平静,“我们三十年前就该死了。”为首一名高大的老人淡淡说道,“当年武令大人为了阻止尽墨的分裂,力战而亡,我们却在一旁,什么都不能做。”
“北辰军和南斗军的人早就忘了武士该做什么,竟然投靠那些双手沾满尽墨鲜血的诸侯,智,你不该去找武令大人的后人的。”那高大老人看着老玉工道。
“仁大人,你似乎说错了,我们并没有忘记武士该做的。”刚强猛烈的声音响起,一名身穿赤甲,满脸虬髯的魁梧男子,缓步从远端走了出来,在他身边还有一名白衣男子,身材修长,面润如玉,却是默不作声。
“武士的职责就是维护天下的安定。”那大汉对着尽墨军那些苍老武士说道,“尽墨大义所守护的自由并不能给天下安定,所以我们没错,错的是你们罢了。”
“仁义礼智信勇严,武士的七德,尽墨的七武。”大汉口中道,“你们谁来接我的惊神。”他往前站了一步,手中持着一杆朱红战枪,看着对面的燕屠歌他们。
“燕屠歌,勇。”燕屠歌往前跨步道。
“曹景宗,南斗之义。”曹景宗道。
燕屠歌往前踏着战步,左手扶着斩马重刀,一步一步,不徐不疾,随着燕屠歌的踏进,曹景宗握枪的手越紧,“呀!”猛然间,曹景宗暴喝间,朱红大枪带起一片红影抖向了燕屠歌。
陈庆之看着曹景宗虎扑向前,古今无波的面容出现了一丝波动,不过是靠着区区战步,就能逼曹景宗这越后之虎上来就用武式,陈庆之面色猛地巨变,人已消失在了原处。
一片枪影中,一阵沉重的劲风猛扑,扫的地上尘埃激扬。然后,曹景宗和燕屠歌静止了下来,曹景宗的枪穿透了燕屠歌的左肩,而燕屠歌的斩马刀却砍在了曹景宗的脖子上,若是没有陈庆之的短剑架着,曹景宗此时已经死了。
“我赢了。”燕屠歌冷冷道,往后退了一步,血泉涌出。
“我输了。”曹景宗说出了这三个字后,便不再说话。
“当心北辰的人。”陈庆之说出了这句话后,便和曹景宗一同离开了。
看着陈庆之和曹景宗离去的身影,那些尽墨武士露出了不解的神色,他们并不知道,当年从尽墨分裂出去的北辰和南斗也有分歧,在他们看来与其守着尽墨陈旧的大义,还不如选择诸侯中能够安定天下的人为之效命,但是在选择的人选上,他们却尽不相同,东越南楚西秦北齐,都有北辰和南斗的武士效命,而他们之间亦有斗争。
“他们自以为做出了选择,可是他们不过是诸侯和那些野心者利用的武器罢了。”看着陈庆之和曹景宗远去的身影,老玉工摇起了头。
上洛城中,虽然繁华依旧,但是人们却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作为北上天启的要冲之地,上洛城中向来商旅往来频繁,但是从未有过像近段日子城中守军盘查得那么森严。所以人们不禁暗自参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你告诉我,当时如果我不出手,那一刀到底要不要得了你的命?”客栈里,陈庆之看着曹景宗问道。
“你说呢?”曹景宗没有回答,只是留下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看着陈庆之皱紧的眉头,他终于说道,“你管这个干吗,其实,尽墨的那些老人才是真正的武士,我们不过是爪牙罢了,当时说你教我的那些话,我自己都快受不了了。”
“什么北辰南斗,我们自称武士,本来就是自己骗自己。”陈庆之颇为自嘲地道。
“既然你也这么想,那么明天我就回去了,像这种事情我本来就不适合。”曹景宗忽然严肃地道。
“你知不知道,我本来只是想和他们比试一下,可是当我看到那些老人披挂着铠甲,脸上带着那种骄傲又淡然的神情时,我就知道我已经输了,如果不是我家世受越王之恩,我会选择和他们一起,当个愚蠢的尽墨武士,守护那个什么天下人的自由。”
“你真地要走?”陈庆之没有挽留,只是问道。
“是的,我要走,我不想看着那些老头死在你们的手里。”曹景宗站了起来,“我也不想知道,你和那些人究竟在算计什么?我只想过简单的日子,喝酒,上阵,杀敌,而不是在这里去算计怎么杀死一群真正的武士。”
“你走吧。”陈庆之淡淡道,“你的确不适合呆在这里,那会让你疯掉的。”
曹景宗走了,只留下了陈庆之这越左之龙和他的‘坚兵’越甲,陈庆之本来想告诉曹景宗:他们这次真正要对付的其实是那位不管大将军,四镇诸侯唯一忌惮之人,而尽墨军不过是诱饵罢了,他真地很想知道曹景宗知道以后,会做出什么选择;他会不会去和那些尽墨武士还有那位武耀公并肩作战。可是他没说,因为他不想彻底失去这个朋友。
尽墨武士居住的竹林不远处的山间,郭然带着五十名战魂武士,在谷中宿营。黑暗里,看着那满天的星斗,郭然的思绪想到了很远,“东越坚兵,南楚武卒,西秦锐士,北齐技击。”郭然口中低语着,“想不到天下的步战雄兵都凑到了一起,看来北辰南斗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大人,你还没睡。”臧戈走到了郭然身边。
“坐吧!”“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看着年轻的武士,郭然示意他坐下。
“不知。”臧戈答道。
“我在犹豫。”郭然低笑了起来,“我不知道我这次的选择做的对不对,尽墨军,你知道吗?”郭然的语调变得有些悲凉,“尽墨军从来都是孤独的一群武士,他们的理想和大义,在旁人眼中只是微不足道,更是不为那些诸侯和野心家所容,他们救天下人,却不被天下人理解,而他们的结局就是永远坦然面对死亡,和他们的名字一样,最终尽墨。”
“可是千百年来,尽墨始终延续着,而一群又一群孤独的武士因此而死去,你说他们是不是一群很傻的人。”顿了一顿,他又自嘲地笑道,“那么明知道面前等着自己的是个圈套,却依然想去延续尽墨的我是不是更傻,更可笑?”
“大人,我们是要去救那些尽墨的武士吗?”年轻的武士看着郭然,忽然问道。
“我们要救的是不只是那些人,还有尽墨的信念,不过代价可能是死!”郭然看着那些醒过来的武士们淡淡道,“你们还有机会选择?”
“战,惟死,不降!”五十名武士仿佛心意相通一般,竟是同时道,没有丝毫的犹疑。
“尽墨,亦不足惜!”黑暗中,郭然低吟着,然后笑了起来,这世上只要有这些武士在,那么尽墨就永远不会灭亡,只要有他们在,那些人的野心就会被镇压。
“睡吧,这也许将是我们的最后一夜。”郭然慨然道,然后卧剑为枕,铁甲为被,沉沉睡去。
长夜如刀,皇城的观星台上,姬野尘立于风中,看着那浩瀚的星空,嘴角间带着一丝微不可测的无奈。
“夜里风大,小心受寒。”关切的话语,可惜却是冰冷的声音发出。
“你来了,我要你去替我杀一个人。”姬野尘没有转身,只是口中淡淡道。
“谁?”唐伤冷冷地吐出了这个字。
“郭剑。”姬野尘说出了名字。
“好,你连个孩子都不放过了。”唐伤笑了起来,愤怒的笑,神情眉宇间满是不屑。
“你杀了他,就不再欠朕,便自由了。”姬野尘仍然淡漠如石。
“自由,自从我替你杀第一个人开始,我就不配再有了。”唐伤转过了身子,“那孩子死了以后。我会回来杀你。”
“你又离王者近了一步。”寂寥的风中,低语间,姬野尘的身影很孤独,孤独的可怜。
“疯了。”看着包围皇城的天机营,夏衍静静道,然后他回头看向手下的禁卫铁骑道,“没我的命令,谁都不准言战,违者斩。”
苍朝以分封制建国,六百年来,当初的十六诸侯国只剩下了越楚秦齐四大国,另外那十二国早就并入了苍朝和四镇诸侯中,虽然二分天下,苍占其一,但是若没有历代武耀公和天机营镇守,天下早就乱起四方,诸侯和苍朝血战了,正因为武耀郭家和天机营,四镇诸侯才不敢擅动,谁都不想成为天下第一强兵的对手,所以他们只能忍耐,可是现在四镇诸侯和姬野尘已经决定要除去这些阻止他们成为天下真正霸主的障碍。
“知道又如何!”夏衍知道这些,可是他却不能说出来,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爹爹,你在担忧什么?”丞相府里,看着父亲满面焦虑之色,陈紫罗不禁问道。
“郭然忽然失踪,天机六营包围皇城,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陈长龄看着女儿,不禁叹道,然后又忽地摆了摆手,“我真是老糊涂了,我跟你说这些干吗?”
“紫罗,你和你娘马上走,去乐陵你大哥那里。”思索了一下,陈长龄断然道。
“爹,为什么?”“你不要问为什么,总之叫你去就是了。”对于女儿的疑问,陈长龄没有回答。
“那么姐夫他?”“好了,你哪来这么多废话,你姐姐已经死了,他自姓郭,与我们再无干系。”陈长龄恼怒了起来,自从他长女死后,郭然便从未到他府上来过一次,甚至还杀了他的二子。
“爹,二哥他是咎由自取,姐夫他?”陈紫罗还想说些什么。
“闭嘴,你二哥不过是弄死了几个女子罢了,他需要下杀手吗?”陈长龄暴喝了起来,“你不要再提他,立刻跟你娘去你大哥那里。”说完,陈长龄一卷长袖,走了出去,扔下女儿独自站在那里。
天启的两大权臣除了陈长龄之外,另外一人就是太师庞淮了,而他手上更是掌握着禁卫军,可是他也清楚,武殿都指挥使夏衍并不是鹰犬,而是虎狼,那个人不是他能完全掌控住的。五年前,郭然杀了陈长龄的儿子,导致城卫军的军权重归于姬野尘之手,而姬野尘没有对付陈长龄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姬野尘从一直就防着他,从一开始,姬野尘就下了一盘好棋,而现在却是到了收官的时候,可笑的却是他不是下棋的人,自始至终他都只是棋子罢了,和陈长龄八年来的庙堂之争不过是场笑话罢了。
“乱世将起吗?”庞淮自嘲地笑了起来,他已决定与其等姬野尘回过神来对付他,不如他此刻交出手上的权力,赌一把,赌姬野尘是做大事的枭雄,陈长龄可以去北齐,而他不能,所以他必须赌。
“希望赢的人会是你。”庞淮自笑着,整理着自己的官容,他决定入宫。
“恭迎太师。”皇城门口,看着只带着几个侍卫的庞淮,夏衍下马道。
“目前情形如何?”庞淮皱着眉头问道。
“天机营把守六处宫门,许进不许出。末将已经严令各部不得妄动。”夏衍答道。
“老夫要进宫。”庞淮忽然道。
“太师,此时入宫,勘称人臣表率。”夏衍古井不波地答道,脸上连一丝表情都没有,淡漠得很。
“此乃臣子本分。”庞淮眉毛抖了抖,看了一眼夏衍,然后便大步地走进了皇城之中。www.xiumb.com
“恭送太师。”夏衍还是四平八稳地道,庞淮做出了选择,那他呢,他该怎么选,这一刻,其实他的心很乱。
庞淮进了皇宫,太极殿内,姬野尘摆着一方古枰,身旁,宫人煮酒正浓,见得庞淮进来,他笑了起来,“朕等太师很久了。”
“让陛下受惊了。”庞淮心中惊讶转瞬即逝,面上镇定道。
“来,太师坐,与朕对弈一局。”姬野尘让庞淮坐了下来,庞淮心中此时方才明悟过来,陈长龄若叛出苍朝,朝中局势必乱,而能够用最快速度抚平朝局的唯有他,若是连他也去了,姬野尘就算收回了全部权力,也不过是个混乱的庙堂罢了,那些诸侯必然趁火打劫,这绝不是姬野尘辛苦谋划之后想看到的,而他就是姬野尘需要的人,相通一切的庞淮安然下起了棋局,毕竟,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说破的好。
殿内,煮酒浓时,棋战正酣,殿外,铁甲森然,两军对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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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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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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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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