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是你辱称我为“三尺剑”,这个名字我用了十年,今夜终于得了个痛快。三尺剑提着人偶,哼着小曲,怡然离开,剩下的事情都与他无关了。
三尺剑是寂寞的,就连今夜的喜悦都如此寂寞,只有那一只人偶能与他分享这份喜悦。
这数十年,也只有这只人偶能分享三尺剑的痛苦和屈辱。
……
……
平康坊,相府。
李林甫看到奄奄一息的爱女,几乎咆哮着向暗处命令道:“去宫里把几位太医绑来!还有那位翰林院的圣手高先生!只求速度,不问手段,天大的事情老夫担着!”
几团黑影如风而去。
李林甫拔出案头长剑,直指着余浪的喉尖:“说,谁人动的手?”
“皇甫惟明。”
“好贼子,老夫好心与你合作,你竟联合你的这位师兄杀我爱女,老夫今夜便要杀了你!”
李屿从没见过老父如此大失从容,连忙拦住李林甫:“阿爷莫要冲动!”
李林甫一生谨慎隐忍,从来都是后发制人一击毙命,从不会这样当面锣对面鼓地取人性命,如此失措也足见他对这女儿的喜爱非比寻常。
李屿不是想救余浪,只是觉得此人尚有利用价值,而且,这位妹妹的死活他并不很挂心。
余浪大声说道:“晴儿妹妹是为我挡刀才受此重伤,我与皇甫惟明不共戴天!恳请李相给我个机会,这一次,我要让太子损兵折将,打断了牙齿和血吞!”
李林甫阴沉沉地惨笑:“老夫虽然一贯逐利,但凡是伤害到晴儿的,不论你能为我输送多大的利益,都只有死路一条!”
“阿爷,不要伤害余浪,他若死了,女儿必不活了。”李晴强撑起精神说完这句话,再度陷入了昏厥。
一时之间李林甫面上的神情精彩万分,数度变化,最终咬牙平静下来:“先救人!”
晴儿的这番话,无疑是余浪的免死金牌,李林甫爱女情深,余浪想死都难。
……
……
五日后,崇化坊杜宅。
得了自由身的李亚仙终日与郑元和形影不离,二人终得厮守,心里却很过意不去。为李亚仙夺花魁的过程中,余浪是最大出力者,可是此刻他的状态着实让人担忧。
自打从相府回来,余浪已经坐在后院不吃不喝整整三天三夜了,眼前挥散不去的,尽是晴儿温柔的笑意。
杜甫、谢之谦、薛文洋、郑元和、李亚仙,每天五人轮流过来开解余浪,可他却顽固得像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始终不发一言,似乎已经丧失了和这个世界沟通的兴趣。
“哪位是余浪公子?我是相府的丫鬟春兰。”
听到相府两个字,余浪立时从后院瞬移到了正门。
丫鬟春兰被余浪蓬头垢面满眼血丝的模样吓得连退了好几步,才拍着胸口冷静下来:“我家小姐已经无碍了,她特意叮嘱我来崇化坊给余公子报个平安。”
余浪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仰面直直倒在地上。
春兰又被吓了一跳,抬眼四顾:“他这是怎么了?”
杜甫苦笑:“没事了,他只是太累了睡着了,你回去向你家小姐复命吧。”
“嗯。”春兰乖巧得行了个礼,逃也似的离开,她想不明白小姐天仙一般的人儿怎么会喜欢这么一个怪人。
谢之谦和薛文洋二人合力将睡得死沉死沉的余浪搬回卧房。
杜甫望着春兰远去的背影,一声叹息:“孽缘。”
郑元和神色不太对劲:“相府的人?余浪倒向李林甫一派了?”
“恐怕他没得选了。”杜甫神色悲悯。
“李林甫这样的奸相,我辈读圣贤书之人,人人得而诛之!他怎能……”李亚仙拽了拽郑元和的袖子,阻止他说下去。
杜甫摇了摇头:“元和,我问你,若是亚仙她是李林甫的女儿,你还爱她妈?”
郑元和被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发懵,愣了良久才回答道:“爱不爱与身份无关,哪怕她是公主我也会爱她。”
“正是,余浪爱上李林甫的女儿,又有什么错呢?”
郑元和神色坚决:“他没错,只是我再也无法与之为伍了,我理解他,但是无法认同他,从此只能是路人。或许可能不仅仅是路人,还是仇敌。”
杜甫似乎早已料到:“人各有志,的确不可强求。”
郑元和简单收拾了东西便与杜甫道别离开,此刻他虽仍归不得侍郎府,总算手脚健全,寻思着自食其力也能养活李亚仙。
李亚仙问道:“即使要走,是不是也该等浪哥醒了与他打声招呼,就这么不辞而别是不是有些太仓促了?”
“走吧,我不知该如何面对他。”郑元和的一位叔叔便是受李林甫迫害而死,他深深厌恶这位当朝首辅,余浪虽然是他极为欣赏的一位朋友,但他站错了队伍,郑元和只能为此感到遗憾。
杜甫心思缜密,他怕余浪醒转以后处理不好与众位兄弟的关系,特意提前与谢之谦和薛文洋说明了余浪的立场。
谢之谦不发一言,登时进屋收拾好了行李:“杜教习,我在长安还有一位舅舅可以投靠,等浪哥醒了,你就说我投亲去了,还有若是某一天他迷途知返,我谢之谦仍愿为浪哥赴汤蹈火。”
兄弟归兄弟,大义归大义,这件事情是许多人内心的底线,而不知不觉,余浪已经站到了底线的另一边。
薛文洋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以我对浪哥的了解,即使他迫于立场不得不站在李林甫这边,也不会为虎作伥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相信他。”
说完薛文洋便继续为余浪熬制恢复身体的汤药去了,李林甫的奸与恶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他家世代行医,不像谢之谦、郑元和那样真实得感受过奸臣的迫害。
至于奥巴巴,他才不在乎这些,即使余浪把大唐皇帝给宰了,余浪依旧是他最重要的朋友,他原本只是一个地位低下的昆仑奴,余浪却给了他作为人的尊严,什么样的正义也无法动摇这份恩情。
有些朋友是志同道合才在一起,有些朋友却愿意赴汤蹈火与你同下地狱。m.xiumb.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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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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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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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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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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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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