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庄内平民都是良民,纵然余浪真有通天彻地的本事,把李府阖府上下屠戮干净,也必定难逃大唐律法的制裁,左右无活路。
合法途径更是走不通,不提谢县尊作为当地官员与李家这样的豪门大户唇齿相依,本身这件事情也是自己这一方理亏,青青烧死人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实。或许那尸体是李家不知从哪座荒坟里挖出来充数的,可县尊老爷既然下了判词,那便是铁案难翻了。这一切都发生在自己入洗月书院参加入门大比期间,可见李忠庭这个老狐狸是经过精心计算的。扬州城里余浪唯一可以求援的对象杜甫,眼下正忙着阅卷,自己连一句话也递不进洗月书院。
余浪的情绪渐渐从愤怒转为冷静地克制甚至是无奈:我也不是神,有些事情做不到就是做不到,有什么不敢认的呢?
“报告老爷,那余家的小子跪在庄外求见!”
李忠庭放下手里的茶盏,满脸的不可置信:“你说那余浪是跪在庄外?而不是提刀来救人?”
“哈哈,好啊,咳咳咳。”李忠庭朗声大笑,牵起了旧疾,咳嗽不止,苍老的脸上又挂上泪珠,“这少年在北固山大开杀戒时多么不可一世啊,可怜我儿文山英年早逝,这份仇,我必要十倍还在他身上。”
“吩咐下去,跪满三个时辰,本老爷自会见他。”
“是!”
滂沱大雨中,余浪在这泥泞的土地里,一跪便是三个时辰,身体的酸软疼痛感淡了许多,只剩下空虚与麻木。打又打不过,人又必须得救,只能折腰求人,哪怕是用自己的这一条性命换回青青的性命,至少是俯仰无愧了。
他深恨自己无能,恨老天无眼,恨这个命如草芥的时代,到了最后,这满腔的恨也被无穷无尽的雨给稀释了,只剩下一潭死水。
李府的下人撑着伞出来:“余公子,我家老爷有闲了,请入府一叙。”
李忠庭笑盈盈地看了一眼浑身湿透沾满泥点的余浪:“宣节校尉登门造访,所为何事啊?”
余浪勉强撑直了身体:“还请放了青青,这件事情本与她一个姑娘家无关,要杀要剐冲我一人来便是。”
李忠庭怜惜地看着连落水狗都不如的余浪,缓缓摇了摇头:“不可,你是长史大人亲点的正八品宣节校尉,又即将进入洗月书院的门墙,正是我大唐未来的栋梁。老朽怎可坏我大唐基石,加害于你呢?至于张青青那丫头,杀人放火,我要不杖杀了她,无法向我家中庄户交代,还请宣节校尉宽容一二。”
余浪冷静说道:“张青青姓张,与我余家素无瓜葛,放火烧杂货铺是我一人的主意,只是当时我在书院中分身乏术,所以委托她去做。这件事,我才是幕后主使,请李太爷明见。”
“管家,将适才余贤侄所说的话记录下来,让他签字画押。”
“不必了,我自己写。”余浪艰难地提起笔写好供词,落款处签上自己的大名,一天前提笔时自己还是志得意满的洗月学子,却没想到一天后却要提笔写认罪供词。
李忠庭捧起供词,吹干了墨,细细看了一遍:“余贤侄写得一笔好字啊,这一纸认罪书也是文辞清雅、行文流畅,确有大才,可惜啊。”
李忠庭老迈的脸上满是阴狠:“有了这一纸供词,你和张青青便一道去死吧。”
余浪装作体力不支受惊摔倒的样子,一个侧滚从背后扼住李忠庭的咽喉。
大厅里的十几名护卫都觉得这少年已经半死不活,心里都未设防,这一下竟无人反应过来。
余浪嘶声惨笑:“李忠庭,没想到你这把老骨头,浑身都脆得像砂石,喉管却怎么弹软,让人忍不住很想揉捏揉捏。”
一辈子养尊处优的李忠庭哪里受过这等惊吓,强自镇定:“你这小子休要诈我,你要敢在这里害我,我包你出不了我李府大门。”
“我要放了你,还不是得和青青一起死,反正是要死,多拉你一个垫背,黄泉路上不寂寞。”说完便加大了手上的力气。
李忠庭满脸通红,哽着脖子求救。
一众护卫纷纷抽刀围住余浪。
余浪大吼了一声:滚!
十几名护卫忍受不住那冲天杀意,忍不住退了半步。
缓过气来的李忠庭这次是真得害怕了,带着哭腔问道:“你说,你要做什么,老朽都依你,不要杀我。”
“出具文书证明青青无罪,放了青青。”
“好,好,管家,还不照办!快去请青青姑娘出来!”
一炷香的时间,蓬头垢面的青青便被两名小厮押了出来。
青青一看到余浪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死活不愿意离开。
“我没能保护好余朝然,这次一定要保护好你,”余浪的低声命令带着不容置疑的果决。
“走!”
“不!”
“走吧,我肚子饿了,回去给我做顿饭,待会儿回去吃。”余浪忽然换上一副温柔的语气说道。
“你也劝劝她。”这份温柔显然没有李忠庭的份,他被余浪捏得嗷嗷直叫,忙不迭地说:“是啊,青青,余贤侄再与我聊几句,你先回去做饭吧。”
青青深深看了余浪一眼,头也不回地转身走进漫天大雨里。
半个时辰后,余浪松开了李忠庭,放任护卫们把自己放倒,到了此刻,筋疲力尽的他真是全无斗志了,脑袋里飘来飘去的只有那一句冤冤相报何时了,只求死在李府便好。
一向刻意维持威严的李忠庭今日在下人面前出尽了洋相,心底对余浪的恨意更加浓烈。他咬牙切齿地让一众护卫狠狠打了余浪几十棍,直打到昏厥过去才扔进李府的私牢中去。琇書蛧
不是李忠庭发了善心不取余浪性命,只是他想让余浪尝一尝比死亡更恐怖的诸多惩罚,让他后悔与李家作对,甚至后悔生而为人!
余浪通过青青传达出的最后一分生机,藏在那句话里——“肚子饿了”,是在提醒青青只有杜甫能救自己。
他赌李忠庭恨极了自己,一定不会轻易下杀手,要慢慢折磨,足够拖到杜甫来营救。
只是李忠庭这样活了几十年的老狐狸又怎会看不出余浪的这点心机,他已打定主意今夜便把余浪折磨至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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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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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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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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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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