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得又沉又累。
月华梦见自己不断地在旷野间滑翔,在树梢上落脚。
原野上蛇虫遍布,荒草萋萋。
皇宫大殿,被火烧得黑洞洞的,无法栖身,四周寂静无声,人迹杳然。
月华心内焦急,想闯入宫里探个究竟,却总是无法靠近,急得转来转去,不想一脚踏空,摔落下来。
正惊惧无措之际,猛地惊醒了,就听耳边响起咯咯的笑声:“月华醒了?眼睛骨碌碌地转,脚也不老实,不停地踢踏,刚刚是不是做了什么梦?”
睁开眼,苏媚儿明艳的俏脸,触手可及,眼角眉梢带着喜滋滋的笑意。
月华暗吃一惊,懒散地闭上了眼睛,嘟囔道:“似乎是梦到些什么,可是,转眼便记不起来了,苏妈妈可曾听见我在梦里说些什么吗?”
苏媚儿晃了晃脑袋:“倒是未曾听到你说什么,梦里的事情有什么要紧,睁开眼就消散了。”
说着,伸手举起案几上的画,笑道:“月华,你还真是勤勉,一晚上就画了这么多。昨天一定睡的很晚吧。”
月华边揉眼睛边坐了起来,“苏妈妈过奖了,我只是想早些完成苏妈妈的吩咐。不过,昨个儿睡的确实有些晚,困倦的厉害,连苏妈妈进来也不曾察觉,真是失礼。”
苏媚儿摆了摆手:“我们媚奴馆,不讲究这些虚礼,只要你们能把钱给我赚来,怎么对我都无所谓的。”
月华也不再客套,直接问道:“苏妈妈亲自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哪有什么事情,不过是想带你一起在馆里转转罢了,这画画的事情固然重要,但也不能累坏了身子啊。总要喘口气,歇一歇才好。”
苏媚儿说着,拿过梳子来,亲手为月华打理乌油油的长发。
月华忙道:“苏妈妈,我自己来就好。”
苏媚儿没有理会月华的要求,只是眯细了眼睛,“我猜呀,你就没自己梳过头发?”
月华微微一笑,“我可以学啊!”
苏媚儿一歪脑袋:“学什么呀,你这嫩生生的样子,天生就是让人伺候的,以后,好好听苏妈妈的话,按苏妈妈的要求去做,到时候,我弄一群丫头过来侍候你,你只要躺在床上就好。”
说话间,月华的长发已然梳好,这时,小玲子端着温热的洗脸水走了进来。
月华略洗了洗,便跟着苏媚儿走了。
走出门外之后,月华才注意到,小猴子好运来,不知什么时候又攀到了她的裙摆中,赶紧趁苏媚儿不注意将小猴子拢在宽大的袍袖之中。
苏媚儿一路走在前面,径直把月华带到了香雪园里。
看着园子里熟悉的场景,月华心里莫名的有些发酸,知道从前那种清清静静的日子,怕是再也回不来了,却也想不明白苏媚儿为什么把她带到这来。
正猜测揣度之际,就听苏媚儿说道:“现在,白筱暖白姑娘住在这个园子里,她感念你画的那幅画,想到你屋子里当面致谢,只不过身子骨还有些弱,行动不大方便。恰巧我们也要出来转转,索性就一起看看白姑娘,也算圆了她的心思,对不对?”
月华听明白了,这分明是白姑娘想要见她,苏媚儿才把她带到这来的。
苏媚儿说的如此委婉,不过是想给她留几分面子罢了。
月华便顺着苏媚儿的意思回道:“能和苏妈妈一起在馆里走动,是我的荣幸。苏妈妈带我到哪里,我都会跟着的。至于白姑娘,她有着天姿国色,倾国倾城的容颜,令人过目难忘,所以才会画下来,举手之劳的事情,怎敢劳动她惦念。”
苏媚儿见月华应对乖巧,啧啧赞道:“瞧瞧,月华这小嘴,真是越来越会说了,哄得人心花怒放,天可怜见儿,你一下子就开了窍,这真是媚奴馆的福份。”
说着,满心欢喜地将手搭在月华的肩头,亲昵地拢了拢月华的长发。
月华忍着甩掉那只手的冲动,顺嘴应着:“我一直感谢苏妈妈当初的收留与照顾,真的很想为苏妈妈赚钱,让苏妈妈开心。”
说罢垂下头,腹诽道:“可惜,你这人太贪心了,欲壑难填,心黑手狠,口蜜腹剑,为了钱,完全不把人命放在眼里。
若是让你开心,我就得葬送自己,那么傻的事情,我才不会做呢!”
想不到苏媚儿听月华这么一说,反而微微叹了一口气:“苏妈妈也是个热心肠的人,很想把你们都照顾得好好的,可是,我们这种地方,风花雪月一场,哪里容得下真心。”
“我的难处,你慢慢的就会体会到了,活着不易,又有谁能够不挣扎算计?”
说话中,竟带出几分说不出的伤感。
月华半信半疑,抬头看了下苏媚儿,见她眼中隐约的泪光,不由有些讶然,暗道:“你在馆里说一不二,专横霸道,难不成心里还藏着委屈吗?”
当下也不多问,只默默前行。
眼见得到了白筱暖的屋子前,苏媚儿的笑声清脆扬起:“白姑娘休息的可好?我和月华姑娘来看你了?”
这声音听起来喜气洋洋,全不见半点忧伤,月华见苏媚儿转眼间由泪光闪动,切换到笑靥如花,心中钦佩不已,她实在是猜不透,苏媚儿的心情究竟是忧伤还是欢喜。
苏媚儿话音未落,门帘已然挑起,月华抬眼向内望去,就见一个身姿袅娜的姑娘正缓步走出。
此人正是白筱暖,就见她身着月白小袄,水绿长裙,外罩鹅黄长衫。
五官精致,面容白晳,与地窖中的形象,显然不可同日而语。
虽有些孱弱,却依然活力四射,美不胜收。
月华心中暗暗称奇。
苏媚儿已开口赞道:“果然是皇城第一美女,连我见了,都移不开眼睛。馆里的那些客人若是见了,眼里定然是要喷出火来。”
白筱暖充耳不闻,目光直直落在月华的身上,犹疑、惊诧、恐慌,表情丰富得令月华寒毛直竖,鸡皮疙瘩咕嘟嘟地往外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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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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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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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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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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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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