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淡然坐定,自顾自调弦试音,既没有抗拒,却也无法融合,她与周围的一切,自然而然地形成了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
人们很快习惯了月华的存在,不再时刻留意她,继续谈论着各自关心的话题,嬉笑吵闹一如往常。
月华静静坐在那里,周围的声音不断传到她的耳朵里。
“哎,你们猜,今晚登台的姑娘,哪个价最高呢?”
“那还用得着猜吗?你们当那些个男人眼睛瞎啊,自然是最漂亮的玉蕊姑娘了,盘亮条顺,性子媚,那长睫毛一忽闪,男人的骨头就酥了。”
哈哈哈,一阵肆意的笑声响起,听得月华公主的脊背一阵发凉。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传来:“要我说,价最高的自然是玉珍姐姐,她和善又温柔,做事勤快,针线也特别好,对人对事,从来没有坏心眼。”
月华不用看也知道,说话的是小玲子。www.xiumb.com
小玲子话音未落,嘲讽声四起:“傻孩子,你懂什么!当这是娶媳妇过日子呢,别忘了这里是媚奴馆,是男人找乐的地方。”
“你还真敢说,就玉珍那姿色,当个丫头,亦步亦趋跟在主子的后面,倒是不错的选择,正好可以把主子衬得愈发的娇媚,精致。”
“这话说得对,若不是最近城里调动人马,媚奴馆里客人暴涨,姑娘们供不应求,你以为就玉珍那样的能上得了豆蒄台吗?快不要在这里掺合了,还是找你的黎青哥哥玩去吧。”
小玲子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反击,只得忍着奚落,讪讪地走开。
调动人马,客人暴涨,这几句话引起了月华的注意,她敏锐地察觉到国内有事发生,却无处问询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段时间,闷在香雪园里,与世隔绝了一般,对于世间发生的事情竟一无所知。
月华忽然意识到,自打从宫里逃出来之后,她一直不敢回忆,不敢多想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原来她一直都在逃避,没有面对现实的勇气。
不过,现在已经无处可逃了,月华已经看清楚,要么站起来,拼死抗挣,要么萎顿在地,任人羞辱、任人践踏,眼前这些姑娘的现在,就是她为期不远的将来!
月华正沉思间,妙韵将一支乐谱递到她的眼前:“月华姑娘,你先熟悉一下谱子,一会和大家一起演奏。”
月华接过来扫了一眼,见是一曲《眼儿媚》,随手试了试,浮浪轻佻的乐音瞬间荡开,惊得月华公主一下子挺直了脊背,赶紧停住抚琴的双手。
一直关注她的妙韵立即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有些不适应。”
“别紧张,这媚奴馆里就数你的琴艺最高。又正好赶上客人大量涌入的好机会,若是能就此露了峥嵘,慢慢打开局面,往后在馆里便站稳了脚跟,日子也便轻松快意起来。”
说着,拍了拍月华的肩头,鼓励道:“来再试试。放松,好好放松,要展示出那种闲逸慵懒,笑眯眯,喜洋洋的姿态。就象春光中,暖阳下,万花丛里,翩然舞动的蜂蝶,左顾右盼不徐不缓悠然自在。”
妙韵的这番话,原是为月华着想,本是好意,却让月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妙音所描绘的明天,根本就不是华想要的未来。
许是为了让妙韵闭嘴,月华只顾低下了头,认真弹起琴来。
就算是不喜欢这曲子,毕竟功力在那里,一出手,也是华音四起,曲声醉人,艳惊四座!
嘈杂的大厅瞬间安静下来,正在房里看姑娘们化妆的苏媚儿,听见这曲子,那张俏脸瞬间笑成了一朵花。赶紧倒腾着轻快的小碎步,奔到月华的身边,静悄悄立在那里,随手击打着节拍,一脸陶醉地眯着眼,细听起来。
一曲终了,苏媚儿啧啧赞道:“怪不得妙韵极力推举,敢情月华姑娘出手,我们这园子里简直就飘出了仙乐一般,美人配仙乐,此后这风月场中,我们若是排了第二,谁敢称作第一!”
说着哈哈笑了起来。
小玲子不知何时,也钻到了月华的身背后,听到这话,小脸涨得通红,将头昂得高高的,闪动着乌溜溜的眼睛,竟似夸了她一般,得意非凡。
月华眼里恍惚滑过一丝苦涩,面上只淡然一笑:“苏妈妈夸得我都不敢弹琴了,怕人听到会大失所望。”
苏媚儿笑道:“你这丫头,别人有了五分只夸作十分出来,你有了十分,偏只露出一二,真是过谦了。”
接着深深地看了月华一眼,转而说道:“不过,这样也好,神秘莫测,更让人欲罢不能!”
话音未落,猛然想起什么似的,用力一拍手,高声道:“薛大贵,你赶紧着人支个柔纱幔帐,将这帮奏乐的姑娘围起来,我也要玩点神秘感,让这帮客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吊足了他们的胃口。”
不多时,柔纱幔帐便挂了起来,客人们也开始陆陆续续的进来。
苏媚儿站在门口,笑容满面地和来客打招呼。
早已收拾整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姑娘们,拥在门两边,毫无顾忌地打量着走进来的男人,看见相熟的便款摆腰肢,扑闪着眼睛,把手里的帕子甩到男人的身上,千娇百媚地讨好,想着把男人兜里的钱,弄到自己的手里。
被男人揽住腰肢后,便笑嘻嘻地搂抱着,进了屋子。
月华隔着纱帘好奇地看外面的情景,丝毫没有留意到,她正被四周的氛围吸纳,慢慢地融入这个环境中。
这时,就见薛大贵步履匆匆,来到苏媚儿身边,俯下身,在苏媚儿的耳边嘀咕。
苏媚儿有些惊讶地挑了下眉毛,接着,便把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兴奋又紧张地连连点头。
待薛大贵讲完,便风摆扬柳般袅娜地飘到豆蒄台,扬着手高声高气地吩咐:“姑娘们,把曲子响起来,今晚馆里要来贵客,若侍候得欢喜,人人都能得赏!”
话音未落,门口便出现了一群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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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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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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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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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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