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女将梁红玉>75 三十功名尘与土
  建炎三年二月间,赵构的行宫就在距离镇江不远的地方——扬州。扬州,自古以来,就是烟柳繁华地。古人云:“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人生只合扬州死,禅智山光好墓田”。在这有山有水有靡靡之音的好地方,赵构自然不愿意离开。

  他把父兄被掳之事抛在脑后,在扬州修建起了行宫,整日与宫女们簇拥在一起,享受着丝竹管弦之乐。当年,自告奋勇前往金营当中的那个少年的身影再也看不到了。

  这天深夜,赵构与自己身边的贴身宫女吴彩云正在行天人交合之事,那厮正是颠鸾倒凤、被翻红浪、一番云雨中,正尽兴的时候,行宫的大门突然被打开。

  “官家,金人打来了!”宦官扑在地上,扯着尖利的嗓子大声喊道,那声音划破了夜空,让赵构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甚至,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好,直接随手抱起当年妻子邢氏被掳走之前留下来的物件,甚至连传国玉玺和祖宗牌位都忘了拿,撒开腿跳上马就往门外跑去。

  此时,完颜宗翰的大兵已来到天长,距离扬州城仅有数十里。高宗赵构与宫女吴氏携手逃跑,坐在马上,甚至连贴身侍卫都来不及叫上。一路纵马疾驰,来到瓜洲渡附近。

  在这其中,一座暗红色的寺庙掩映其中,寺门口有两匹泥塑的马,看匾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圆悟堂”。赵构奔波了一夜,此时此刻自是人仰马乏,坐在庙前的团蒲上面暗自喘息。突然间,腹中“咕咕”响个不停。那随行宫女吴彩云听见,只好腆着脸小心翼翼地走到庙里的两个和尚面前,请求道:“我这官人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大师这里可还有吃食?”

  此时,金人已将长江沿岸封锁多日,哪里会有多余的食物。那和尚抬头看了一眼赵构,知是身份不凡,非为寻常人家。于是,叹了一口气,来到后院搜罗了良久,然后,这才返回庙里,手里握着一小块皱巴巴的面饼。

  和尚叹了口气,将已经脏兮兮不成样子的面饼递给赵构。赵构接过面饼,顿时涕泗横流,赶忙囫囵着塞进嘴里。

  二更的时候,寺庙后面突然响声大作,原来那金人穷追不舍,竟然追到了这里。数十金兵抢入寺里来,举着火把,四下搜寻。赵构惊醒,急忙躲在寺庙里的佛像中。那金人搜索了一圈,发现庙里只有两个和尚,便又赶忙走了出去。

  赵构这才长舒一口气,迷迷糊糊中昏昏欲睡。突然间,耳边有人大喝道:“快起来上马!追兵又到了!”

  赵构在梦中弹跳了起来,茫然说道:“马已经累死了。这叫我如何跑得过金人的铁蹄?”

  朦朦胧胧中,那声音再度响起:“我已经准备好马了,就在门口,不要犹豫了。”

  听到这话,赵构急忙跑了出去,在点点星光之下,果然有一匹马正打着响鼻趴在门前的台阶旁。赵构翻身上马,加上三变,那马迅速向前直奔,一个猛子扎进长江里,跳入滔滔江水当中。赵构一闭眼,只觉得周围涛声阵阵,水声隆隆,不是有水珠打在脸上,不敢睁眼。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水声渐渐变小了。

  赵构心里一惊:自己莫不是已经沉入江底,见了阎王?

  颤颤兢兢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和那匹马已经一起到了江的对岸。赵构这才放下心来,下马朝江北拜了三拜,多谢菩萨的救命之恩。再度回头来牵马时,发现那马儿僵立不动,怎么也拉不动。再细看时,这才发现眼前竟是圆悟堂前的一匹泥马。

  赵构心里大骇,对着泥马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抬头时,发现长江对岸的扬州城内,火光冲天而起,金人用火屠城了!

  赵构逃过一劫,心里甚是喜悦。然而,不出几天,他才发现此事给自己留下的真正后遗症:由于逃跑的时候惊吓过度,无论面对怎样美貌的女子,无论吃什么样的灵药,他的“下面”竟然再也硬不起来了。

  即使是面临金兵如此这般的紧紧相逼,赵构依然下令绝不抵抗。于是,随着金人的南侵,赵构一路南逃,甚至,乘着楼船在海上待了好几个月。

  此时,岳飞无奈,既然无力抗金,只能听从朝廷的旨意,镇压国内的各地起义,平复后方,此番前行将要平复的就是大贼曹成,他拥众十余万,占据道州、贺州等地。

  这天,岳飞因公事要前去知会贺州知州,便派部将张宪带三万大兵,早早攻入莫邪关。入关之后,士兵们都十分兴奋,想要举杯庆功。岳飞座下的第五将韩顺夫更是解掉鞍鞯,脱下靴子,喝着烈酒,引吭高歌,还叫来从曹成军中掳过来的妇人,命他们前来倒酒助兴。

  梁红玉本在帐内教导岳云等人读书识字,忽然听见军营外面传来阵阵欢声笑语。顿时,皱起眉头,放下书卷,疾步走到帐外,看见那韩顺夫喝酒喝得正畅快,左右手各搂着一位妇人。

  见到眼前景状,红玉上前夺过韩顺夫手中的酒坛,双手抱拳道:“此时尚未知最后胜负,将军如此饮酒作乐似有不妥吧。”

  那韩顺夫本是一介武夫,性格本就莽撞,见红玉如此指责自己,顿时,气上心头,大舌头不利索地说道:“你、你又是谁?女人家就不要多管军营里的事了!”说完,抢回酒坛,继续往嘴里灌酒。

  红玉柳眉倒竖,杏眼怒瞪,想要再说些什么,最终看了一眼桌上把酒言欢的这些人,跺了跺脚,转身又回到了屋内。

  半夜,马蹄声渐起。梁红玉陡然从睡梦中惊起,赶忙把衣服穿上,临出门前掖了掖岳云岳雷和四季这三个小家伙的被子,这才走了出去。

  眼前,不知在哪里冒出来了一小嘬起义兵,直接往营帐的最里面跑过去。梁红玉一拍脑袋:“坏了!”赶忙跑上前去,想要拍醒那些因为喝酒正躺在墙根上呼呼大睡的士兵。然而,叫了良久,那些士兵还是晕晕乎乎地半睁着朦胧的大眼睛,迷迷糊糊地问道:“怎、怎么了?”

  红玉叹了口气。忽然听到营帐内部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顿时,拾起鞭子,纵身跑了过去。那边,正是韩顺夫将领饮酒的地方。桌子上面、地面上,还零零星星地散落着一些酒壶。梁红玉再走近些,只见那桌子上面竟然摆着两支带血的胳膊。那胳膊正是韩顺夫将军的!

  梁红玉大惊,上前想要试探韩顺夫的鼻息,没想到手刚一伸了上去,韩顺夫那颗硕大浑圆的头颅就滚了下来。

  桌子上面,写着几个血迹斑斑的大字:“杀人者,杨再兴是也!”

  耳边,有起义兵正在奔波的脚步声,他们只是匆匆偷袭,取得了一点胜利就跑。梁红玉眼见着他们翻过营帐四周的围墙,赶忙纵身一跃,桃花鞭顿时舒展开来,将那最后一个尚未逃走的起义兵一把拖了下来,那起义兵拼死挣扎,梁红玉一个绣蛮刀挥了过去,只一瞬间的功夫,便结果了那厮的小命。

  “夫人,你没事儿吧?”身后,一个沉雄的声音传了过来。

  梁红玉回头,身后那人正是岳飞的爱将——张宪。红玉摇头,暗示自己没事,接着,指着前方,说道:“我看见他们从这个方向逃了出去。”

  “多谢夫人指点。”张宪便不再停留,带着一支部队,沿着杨再兴他们逃去的方向追赶。

  梁红玉一脸血迹地回到营帐时,三个小家伙已经睡醒了。四季跑过来,拉着她的袖子问道:“红玉姐姐,你没事儿吧?”

  梁红玉摸了摸四季的头,面露微笑,点了点头。

  岳云抬头道:“我就知道,夫人很厉害的!”顿了顿,又吐了吐舌头,对着四季嘚瑟起来:“爹爹跟我说了,夫人是最美的女中豪杰!”

  天亮时分,张宪连着一队人马,衣衫褴褛地回来了。梁红玉看着他们湿透了的衣物,赶忙叫人拿来干净的衣服换上。张宪指着其中被绑着的一人,气喘吁吁地说道:“这小子要不太不老实了,专挑难走的水道走!”

  那被捆住的俘虏似乎很有脾气,头也不抬,冷哼了一声:“你说过要带我见岳将军。”琇書網

  话音刚落,一个声音响起:“谁要见我?”说话间,岳飞已经回到军营卷帘而入。

  杨再兴抬头。梁红玉这才注意到眼前的男子其实是一个五官很周正的男儿,长着稀稀疏疏的胡子,一脸的桀骜不驯。但是,面相当中却隐隐带有正气!

  岳飞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说着,命令张宪解开他身上的枷锁,向他扔过去一把红缨枪。

  “杨再兴。”那男子倒是不卑不亢,一把接过岳飞扔过来的武器。横空一扔,连人带枪便飞了过来。动作之快,让梁红玉大吃一惊。

  幸亏岳飞身经百战,往后轻轻一跃,拿起自己的长·枪,往旁边一挑,两杆枪竟然就这样僵持住了。二人的额角都有细细的汗珠渗出。岳飞趁杨再兴不注意,脚下突然往前一划,一个扫堂腿,杨再兴便倒在了地上。

  岳飞收起长·枪,连连赞叹道:“好枪法!看阁下这招式,相比该是杨家枪法了,你可是杨家后人?”

  “你?!”那杨再兴忽然哑口无言,脸庞涨得通红:“是又怎么样?”

  岳飞微微一笑:“杨家满门忠烈,阁下武艺高强,我不杀你,希望你以后能以忠义报国。”说着,就命手下放掉杨再兴。

  张宪一脸不情愿,看向岳飞,焦急地喊道:“将军!”

  岳飞似乎是没有听见,让人扶起杨再兴,又说了句:“走吧。”

  杨再兴似乎是没有反省过来,不可思议地看着岳飞,不太相信眼前这一幕。片刻之后,他迅速跑了出去,越走越远……

  梁红玉看着杨再兴远去的身影,喃喃自语道:“又是杨家?”

  只是没想到,岳飞放过杨再兴之后,他竟然又回到曹成的起义军中。三天后,在战场上再度相遇。

  岳飞的弟弟岳翻骑马上场,满腔怒火道:“杨再兴,你这不知悔改的贼人!”说着,挥着大刀便杀了过去。

  杨再兴不动声色,提起长·枪,往前狠狠一挑,再用力一戳,那竿长·枪便刺透了岳翻的身体。

  “翻儿——”岳飞在大军的帅旗之下,眼睁睁地见着自己亲弟弟的躯体从马上直直地坠到地面。强忍住眼眶的泪水,岳飞自己提·抢冲上前线。顿时,身后响起震天一般的喊杀声。曹成的部队迅速击垮,如一盘散沙一般,杨再兴也再度被俘。

  小儿子被杀的消息传来,姚氏千里奔波至此,从庐山赶来守孝。岳家军中,所有的人都身披麻衣,哭作一团。不少附近百姓亦前来此地,自发为岳翻守灵送葬。

  梁红玉只身走到关着杨再兴的牢笼时,他正缚着手,静静直立着,透着小窗看向窗外。

  “所以,你满意了吗?这就是你想要的结局,让所有家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梁红玉开口,一字一句问道。

  杨再兴突然扑通一声跪下,眼眶噙满泪水,懊悔地说道:“不,这不是我想要的。”说罢,以头抢地。

  梁红玉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身后,牢房的大门忽然打开,姚氏满脸泪水,颤巍巍地说道:“你、你个强盗,你还我儿子!”一句话还没说完,便咳嗽不已。

  杨再兴双手举起,对岳飞下跪道:“求将军杀了我,兴愿以死偿命!”

  岳飞看了一眼杨再兴,良久,缓缓张口,叹息道:“不,我不杀你。我要你加入岳家军,替岳翻上阵杀敌,报效国家。”

  杨再兴彻底愣住了。半晌之后,又磕了几个响头道:“兴愿意。”然后,爬到姚氏的面前,含泪道:“太夫人,我对不起你,以后我会像亲儿子一样孝敬您的。”

  姚氏转过头去,泪水哗哗之下,不再多看一眼。梁红玉咬了咬嘴唇,走上前去,一把握住姚氏夫人的手,另一只手,则紧紧抓住岳飞的手。他的手,竟然反常的,开始发抖。红玉知道,他这是在拼命压住心里的悲伤。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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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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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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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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