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越来越没意思了,抽也没反应,只有当上面开始杀人的时候,他才像是活过来了。”太监端着茶走到他面前,装作不小心似的将茶泼到了他脸上。热茶使得云晗昱感觉到疼痛,瑟缩了一下,随即恢复如死水般的表情。
“要说娘娘对你可是不错的,不让你死,也没让你缺胳膊少腿的。”太监坐回去,慢悠悠地沏了壶茶,继续让狱卒拿细鞭子抽云晗昱,“不过当初怎么没想到把你削成人彘呢?削了手脚,留个脑袋在。照样还是可以听得到,可以感受得到痛苦,还死不成,多好啊……”
云晗昱的身体上鞭痕交错,没长好的伤口很快又被一鞭子抽开了。他感受不到疼,也感受不到冷,任何实施在他身体上的暴行,都不如他心底的绝望。
生不如死,大概就是这样了。
“要我说啊,娘娘还是太温柔了,这些害人的法子都没想到。”太监越抽越觉得没意思了,“问娘娘削不削成人彘,回话了没有?”
“还没有。”旁边的狱卒回答。琇書網
“烧个烙铁在他身上烫几个疤吧。”太监吩咐下去,“他不就是这身皮肉长得好,把皇上迷了个七荤八素的么?鞭子抽几下才能留多少痕迹?在他脸上烙个印子才好。”
炭盆里烧着的烙铁在滋滋地冒着烟,太监亲自动手拨弄着铁芊,选着样式,“是烙个三角的,还是烙个梅花的?我看给你烙个难看的,这个方形大块的怎么样?”
太监捏着烙铁朝云晗昱走过去,那是烙铁里面最大的一块,烧红了的一角才刚刚熄灭,冒着白烟。
他缓缓举高,正准备在他脸上留个印记的时候,伸过去的烙铁竟没有够着人。
人消失了?太监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刀劈在腹部。他看见绑着云晗昱的铁镣竟然被不知什么东西的东西,砍断了铁链,而他自己的腹部,正往外汩汩留着的……是血。
“来人呐!劫囚……”他的语音未毕,抬眼看到了一抹明黄,除了当今圣上谁还敢穿明黄?
“皇……皇上……”
太监吓得连自己流血的腹部都顾不上了按着了,挣扎着起身磕头,“都……都是娘娘让我做的……我……我什么都没做……我……”
他语无伦次地磕着头,但武孝帝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朝着掉下来摔在地上的云晗昱走去。
“朕来晚了,让你受苦了。”武孝帝将云晗昱抱在怀里,云晗昱眼神空洞地望着他,没有悲伤,也没有喜悦,如同个傀儡一般。
谁来了,谁来都与他无关,他是个妖孽,只求谁能把他了结了。
云晗昱昏睡了四天,高烧不止,梦呓不断。
梦里是砍头杀人的场景,不断地向他袭来。那些熟悉的面孔,从下人,到亲朋,一个个都变成了一缕幽魂在向他讨债。
“你是害死我们的罪魁祸首。”
“我们都是替你死的,所以你也要偿命。”
“昱哥哥,来陪我好不好,来地下陪我嘛。”
云晗昱霍然惊醒,汗湿了被褥。屋子里是熏香袅袅,身下的锦衾薄褥,而旁边睡着的,抓着他手腕子的人,除了那个男人还能是谁?
他试图抽回手,却发现那手紧紧地抓着他,用几乎把他骨头都捏碎了的力气,比那些镣铐箍得都紧。
男人见他醒了,一个翻身压在了他的身上,却微微撑着,不敢重压。
“朕怕你跑了,要一直圈着你。”
“混……蛋!”云晗昱声音沙哑,勉强吐出了这几个字。
“朕没有杀他们,只是放出了消息。”男人轻笑着,在他的嘴角轻轻地落下一个吻,“因为你在朕身边的话,朕就不做混事,不是混蛋了。
*
每每想起这件事的时候,云霁便头皮发麻。
那个男人太狡猾了,深知他的弱点,也知道怎样利用他的弱点,将他禁锢得动弹不得。而上一世,他也是蠢到男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痛彻心扉是因为他,怅然若失是因为他,失而复得也是因为他。一颦一笑,一悲一喜仿佛都被男人牵着走。
为了这辈子不再重蹈覆辙,他无论如何都不想与陈博涉,有君臣之外的任何关系,更不想被他囚禁在身边。
笃定主意了之后,云霁换了一副面具,是个面容消瘦的小胡子男人的形象。他召唤了白虎,让他准备马匹,然后趁着着月色来到了富南国。
富南国中有个名叫彪骑镖局的帮派,专门做些私盐倒卖的生意,这次需要与他们联手,来做这件事情,好在富南国的边境制造混乱。
云霁自称是知天命的道士,可以给彪骑镖局提供一个发横财的机会,要求见一眼彪骑镖局的头目,丁朗。
丁朗是个身高体壮的男人,背影虬实,转过身来的时候也是眉眼倒竖,一副孔武有力的样子。
“你是什么人?你说你知天命,有消息,是什么消息?”丁朗的声音亦如他的相貌一般,浑厚而低沉。
云霁退后一步,装作一副恭敬的样子。他现在是个小胡子的瘦高道人形象,演起来的话,眉眼之中都透着精明与算计。
“我知道有个帮大人发财的方法,只是要得到这个消息的话,大人可是要……”他做了个要钱的手势,一副讨赏的样子。
丁朗使了个眼色,派下人递过来了一袋碎银子,云霁掂了掂,装作满意的样子,不动声色地揣在了袖子里。
“宣国有个盐贩子名叫……”
云霁开始一板一眼地说出了整个计划,一个令丁朗觉得是个有利可图的点子。
丁朗越听越觉得非常有道理。他是个粗人,自幼学武,后来进了彪骑镖局当一名镖师,慢慢做到了彪骑镖局的头目,做事全凭好身手和虎狼胆子。他听着云霁说得有条有理,不免有些生疑,但细细揣摩,又是严丝合缝,有利可图的一个计划,在信与不信之间徘徊着。
“如果果真如先生所说,丁某可以牟利的话,那自然少不了给先生的好处。倘若先生吐露的是个假消息,丁某也不是好惹的,这一点请先生明白。”丁朗思来想去,决定冒险做一笔。
“做也可以,但是丁某有个条件。在丁某贩卖私盐的期间,请先生留在本镖局,事成之后,丁某自然重赏先生。”
看来丁朗也不全是个武夫,而是粗中有细,能做到彪骑镖局的头目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承蒙丁大人款待,自然要住一段时间的。”云霁只得答应了下来。但这样一来,他的计划就全乱了。
他本来的计划是撺掇着丁朗协力之后,便返回宣国来接应,运筹这件事。但现在他被丁朗扣下作为人质,自然就回不去了。
回不去的话,运筹这件事他倒是不担心,那边有芮深和边兴两个人可以作为接应,他之前也交待过丁朗的人将来要与他们交接的事情。
唯一担心的是……离开太久了的话,陈博涉会不会怀疑他叛变了,从而将整件事情终止了?
若是被终止了的话,那么他之前所做的联合大沧国和香南国的努力就白费了。
但愿陈博涉别那么蠢吧……
*
“季先生不在?怎么会不在?一晚上就不在了?”
陈博涉上次被云霁责令不许擅闯他的屋子之后,便听话了。想见季先生的时候,要先让家仆去敲敲门,禀报一声,或者让家仆去把季先生请来议事。没想到这次家仆去请人,竟人去楼空,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问门童和下人也说不知道,前天晚上还在,但昨天早上就没见人影了。”家仆怯生生地禀报。
陈博涉有些颓然地坐下,“我就说季先生见了香国公和临东公之后,怎么会看上我……这两人论资排辈的话都比我有资历,还是真正一国之主。比之而言,我确是逊色不少。”
“将军,如果季先生叛逃了的话,那么季先生的计划还要不要执行下去?”一名名叫刘仁的门客在贼眉鼠眼地使着眼色。
自从季云来了之后,主公对他言听计从,凡是季云所言的都会一一采纳。而那么季云反而自视清高,恃宠而骄,对主公一副爱理不理的态度,他早就看不顺眼了。如今这个机会,不管季云是不是叛逃,先把这个罪名给他定了,然后把他除了,岂不妙哉?
“他连夜出逃,不与主公报备,也不留任何字条,这叛逆之心,实在是再明显不过了。”刘仁道:“将军虽然尚年轻,未得势,但临东公年事已高,香国公偏安一隅,生性保守,二人皆没有一统天下的魄力。季先生连这一点都看不出,反而急着择明主,可见见识也不怎么样嘛。”
季先生确实如刘仁所说的,是一个急功近利,见识短浅的人吗?
陈博涉回忆着季云的一言一行,发现他总是一副若即若离,若有所思的样子。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看不出悲喜,说话也没什么起伏,听不出抑扬顿挫,只有那双眸子。
那双眸子干净得仿佛未经世事的处子,却又深沉得似一潭水。暗藏着心事,暗藏着情绪,暗藏着……悲伤。仿佛无穷无尽的悲伤都深陷在了潭底,只留下水面上的波澜不惊。
这样的季先生,使得他……很想去保护。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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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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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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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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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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