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弯弯才想起,自天黑了来生好像就不见了,问他:“这一大半夜你去哪了?”
来生坐在火堆旁,垂着眼帘:“随便转转。”
弯弯弧疑。
元宝娘已经开始逗他:“来生,来告诉青叶嫂子,你跑哪疯去了?这黑漆漆的看也看不见,你该不会跑矿上去了?”
“没有。”
“嘿,今晚上话咋这么少,还有,你黑着个脸干嘛,谁欺负你了?”
“没有。”
“哟!”元宝娘看向弯弯:“这小子今天转脾气了?”
弯弯讪讪笑了笑:“臭小子脾气大得呢,别理他。”
元宝娘和石头娘看着来生笑了笑,真没再逗他了。
过了一会儿,弯弯借口回家上茅厕把孩子给了元宝娘,不动声色向来生打了个眼色,然后出了麦草家。她在路边站了一会儿,便看见来生过来了。
“一大晚上的,你跑哪去了,可别告诉我随便转转。”弯弯盯着来生。
来生揉揉发疼的太阳穴,叹道:“装傻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活啊!”
弯弯被他逗得一笑,又板起脸:“别叉开话。”
来生无耐的笑笑:“我没去惹事……”又见弯弯盯着他,话峰一转:“不错,从昨夜夜里开始我就想揍谢三了……”
弯弯眼睛一瞪。
来生忙举手投降状:“不过没成,被哥叫住了。”
弯弯松一口气,谢三可不比普通的平民百姓,万一让他瞧出来生的异样,岂不是节外生枝!
“不过,那混帐东西早晚得收拾他。”来生背着手,看着矿上的方向。眼里迸出一道寒光:“麦草她娘的死一定是谢三干的。”然后他看向弯弯,皱着眉:“嫂子,你看麦草现在一个人了,多可怜,而且那些禽兽不如的东西不知道会不会想啥坏水,不如……不如咱们让她住咱们家吧!”
弯弯看着他,脸上掩饰不住的惊讶,来生对麦草实在太关心了!
沉吟半响,她才道:“来生,嫂子知道你担心麦草。我们又何尝不是,但是,麦草她现在已经十八岁了。她已经有了自己的主见,再者,她娘不在了,她还有一个爹,跟着她爹再怎么也比在外人家里待着强。她以后找婆家名声也好听些。”
麦草若落个没娘,又被爹嫌弃的名声,以后在婆家怎么抬得起头?除非是她爹不要她,那便是葛大的错。人们最多说她是个命苦的姑娘。虽说葛大现在态度不好,但事情终还没决定,谁知道他最后会不会改变主意?
两人站在外面说了会儿话。便回到麦草家。后来,弯弯把孩子给了来生,让他抱着回家歇息。
元宝娘和石头娘还夸他:“呀。你们家来生怎么越来越懂事了,你也不怕他抱着孩子回去,一会儿自个儿又跑出来了?”
弯弯笑着摇头:“不会,他现在很听话,特别夜里。这到处都黑漆漆的,他自个儿也害怕。”
三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后半夜的时候三人都有些熬不住了,又没有麻将之类的可以分散注意力。后来弯弯想到了小时候喜欢下的六子棋,于是捡了六颗石子,折了六截小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六子棋盘,教两人下起来。这东西简单,但多少还是要使些脑力,所以凑凑合合也挨到了天亮。
天一亮,那道士便来了,还带着个小徒弟,杨义智等人也赶了过来。
然后摆了神坛,道士点了香火,拿出一把长剑,嘴里碎碎念开始舞起来。跟电视里演的道士开坛还有些像。
弯弯凑近百首低声问道:“这样子舞几下便成了?”
百首点头:“是啊,都这样的,得一边施咒,一边耍剑,说是这样才能打通地府,赎去死者身前的罪孽,来世才能投个好胎。”
“可一般不是都请和尚念经超渡吗?”弯弯疑惑。
“也有请和尚念经的,那是向佛祖诵经,不一样的。不过,咱们这儿一般都请道士。”
弯弯听着默默点头。心里暗想,在现代有人去逝,比如她的老家,也是请道士作法,由道士择日下葬等等,可电视上演的不都是和尚念经吗?难道道士取代和尚就由此而来的!
麦草跪在地上默默哭泣,道士在一旁又跳又舞剑,又是撒纸钱,嘴里还不停碎碎念,这情形倒像还珠格格里面的萨满法师。
院子里围满了看的人。
杨义智昨天下午令人帮着去买了一付棺材回来,请了四个人帮着抬棺材,时辰一到,道士大喝一起:“起!”
麦草捧着牌位走在最前面,后面抬着棺材,村里也有些人自动加入了送葬队伍。吹吹打打围着村子转了一圈,最后到了选好的坟地,落葬,几人拿着铲七手八脚,很快棺材就被土掩了,麦草趴在地上,虽然没有声音,剧烈抖动的肩膀显示着她哭得悲痛欲绝,几乎差点背过气去!
众人看着一阵同情,怜惜,对香秀的不屑倒是抛到了九屑云外!
最后地上磊起了一个小土堆,请李大智他爷爷帮着在木牌上写了字,然后竖在坟前。如此,香秀算是下葬了!
弯弯看着那不起眼的小土堆,香秀此时正安祥的躺在里面。棺材也不算最好,不知道经过多少年风吹日晒雨淋,等到里面的棺材木朽后,也许会有老鼠打洞钻了进去,到时候里面只剩下森森白骨,也许它们会在里面筑窝,当成自己的小家。没吃的时候还啃啃骨头。xǐυmь.℃òm
想到这儿,弯弯一阵恶心,便想,以后等她老了,死了,她要延续现代的风俗,让自己的子女将自己火化。然后将骨灰装进一个小坛里。这样,虫咬不到,鼠钻不了。
香秀下葬后,众人又帮着把家里的灵堂收了,等所有人都走光后,麦草坐在家里顿感无比清冷,看着冰冷的墙,冰冷的床,冰冷的厨房,所有一切都给她的感觉只有冰冷。这是她的家。她一个人的家,夜里再也没人陪她说话,白日再也没有人吃她做的饭。突然她感觉到无比的空虚寂莫。冷清,还有孤独。对未来的茫然让她心里慢慢升起了恐惧!
晚上,弯弯做好了饭,特意盛了一碗,给麦草送过去。
香秀虽然下了葬。但她的牌位前点了油灯,烧了香,这样不间断得一直烧到第七日回魂。所以麦草没办法过去吃饭,她只好送了过来。
弯弯陪着麦草吃饭,来生默默的的坐在旁边,麦草对她很感谢。看着她瘦小,惨白的脸,弯弯心里是十分同情。等她吃完饭。弯弯拿着碗带着来生便回去了。
隔日当太阳从东方升起时,人们又开始忙自己的,当看到麦草家时,众人这才想起香秀已经去了,大伙似乎还不相信。也恍惚感觉自个儿在做梦,这么一个好好的人怎么突然间就没了。
有几个好心的经过时会去顺便看看麦草。杨义智一早也去瞧了麦草,看她除了精神不太好以外,其它倒没啥,心里稍微放心了一些。
而从香秀出事,到下葬,葛大一次也没出现,就连上工的时候堆煤处也不去了。杨义智第二次找到他,商量麦草的事,葛大明确的告诉杨义智:“这事我管不着,我有一家老小在养实在担不了再多的负担。”
杨义智气得胡子一抖一抖,这也是亲爹说的话?
葛大也引起了杨家村人的共愤。
人们以前瞧不起,鄙视香秀,她死后,大家的情绪转化为对麦草的同情,现在却是对葛大的愤怒。偶尔葛大经过杨家村里人们会投去不屑的眼神,要不然在后面指指点点。
“怎么有这样的爹?”
“虎毒还不食子呢,就这样丢下自个儿闺女不管!”
……
一时间,葛大在杨家村如过街老鼠,人人喊骂,他自知不占理,每次上工都趁着杨家村还没啥人出来时早早到了矿上,巡逻的时候也尽量不经过杨家村,就是去堆煤的地方巡视时也要事先探探有没杨家村的人在那,可是矿上做工的人本就有杨家村的人,他怎么可能逃得过众人的诽议呢!
后来有一次刘管事找他,山上山下寻了都没人,在堆煤处等了许久也不见人,最后好不容易看见葛大,他一阵臭骂:“矿上请你来是干活的,不是来闲逛的,你若不想干早点滚蛋……”
刘管事跟香秀本就是相好,平日两人处在一起时,香秀对他也算体贴,从心底来说,他还是挺喜欢香秀的,谁知道无缘无故就死了,要说不怀疑那是不可能的,但有谢闲作证,又没真的证据,他能拿谢三怎么样呢?
后来又见葛大作为麦草的亲爹,竟然连闺女都不管,心里极度不满,将一肚子的火全发向了葛大。果然没过几日,葛大就向矿上辞了工。这是后话。
第三日,运煤走的谢闲终于回来了。
不少人急着找他。
一个是杨义智,他现在得为麦草作主,怎么也要找谢闲把事情说清楚。
另一个便是刘管事,按理说运煤第二日谢闲就该来上工,他不来便不来罢,主子干嘛他们这些奴才管不着,可煤用马车运送到码头,装上船运走后,应该有个人来汇报,这人也迟迟没到。
还有一个人便是阎山,百首辞去巡逻队副队长已经好些日子,他找过谢三几次事情都没着落,所以他决定这次一定要找谢闲,要他把这副队长的职给他。此时的阎山已经把阎二的死完全归究于矿上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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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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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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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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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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