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正在等银牙。
隔着院子,新月听到墙那边的院子里,两个丫鬟一面扫雪,一面闲聊。
“哎,刚发了月钱,过两日得了假,我们一块去铺子里挑些珠子。你帮我做支别致的珠花吧?”
“我的手艺哪能比得上银牙,你怎么不找她去?”
“……人家现在是二等丫鬟,哪像我们还是管洒扫的三等丫鬟。人家呀,懒得理我们。前几日,我跟她说话,她正眼都不看我一眼,只忙着和二小姐院子里的新月说话。”
“说来也怪,银牙她进府七八年了,一直不得大小姐的欢心。怎么这忽然就成了大小姐跟前的红人呢?莫不是跟――那院的那位有关?”
“你说二小姐呀?――不应该呀,你忘了,二小姐入府那日,大小姐吵闹着不肯承认二小姐的身份,后来老爷很生气,直接让人将大小姐送到祠堂里跪着。若不是夫人在老爷跟前求情,指不定就得将大小姐关个一两天。所以说,大小姐讨厌二小姐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因为银牙和新月交好,就高看了她?按着大小姐的性情,没找错处发卖了银牙,已经算是便宜她了。”
“怎么可能?老爷那么宠爱大小姐,肯定不可能关她那么久。不过,银牙忽然得了大小姐欢心这事,当真有些蹊跷。谁知道她使了什么阴谋诡计!”
“说这些做什么,好冷,快快扫,扫完了好去屋里烤烤手。”
墙这头的新月瞬间煞白了脸。
新月不是傻子,不会不明白那两个丫鬟话里话外的意思。
新月惊疑不定,莫非真是因为自己的关系,银牙才得了大小姐的欢心,因为大小姐想要银牙笼络自己去教训二小姐?
还没等新月想明白,那厢体态修长的银牙就出现在院子门口,正四处找着新月。
新月盯着银牙身上簇新的青绫小袄,只觉得刺眼。
新月木木地喊着:“银牙?”
银牙喜滋滋跑过来,瘦削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
银牙将新月拉到园子里的僻静处,眼神发亮:“莫不是成了?”
新月答非所问:“银牙,你还记得我们一同被卖到郑府的时候吗?那时候你得了伤寒,日日咳嗽,是我天天给你熬药,帮你干活。你说,你会报答我,会永远对我好的。冬日里,我手上生了冻疮,也是你心疼我,不仅帮我做活洗衣,还省下月钱,给我买了膏药涂。银牙,我一直把你当做亲姐姐……”
银牙诧异:“怎么好端端的说这些干吗?新月,你是不是不舒服,你头上这是怎么弄的?莫不是被二小姐她发现了?”
银牙大惊。
新月望着只“关心”二小姐的银牙,觉得有些疲倦,推开银牙摸上她额头的手,扭过头去,艰难地说道:“没有,二小姐还不知道。这是我不小心磕的。”m.χIùmЬ.CǒM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银牙松了口气。她八岁被卖进郑府,熬了整整八年,才好不容易成了大小姐院子里的二等丫鬟。她可不想因为新月的办事不力,而毁了自己的前途。
这件差事,银牙可是在大小姐郑芸潇面前发过誓的。
“新月,你要相信我。你看这么多年,我们情同姐妹,我难道还会害你不成?――这两日陈妈妈在夫人跟前又办了好几件差事,正得脸,这个节骨眼,你可别做出什么自毁前程的事。若不是大小姐替你周全,眼看你年纪也不小了,你若再不下手,大小姐一生气,就将你许给傻子,那可如何是好啊?”银牙苦口婆心。
新月看着银牙的脸,再也忍不住心底的怀疑,盯着银牙:“真的吗?――银牙,你告诉我,你怎么忽然成了二等丫鬟,莫不是跟下药一事有关?”
银牙心一抽,觉得惊惶不定。
可看着眼前任性的新月,想起陈大夫对自己的冷淡,和陈大夫对新月的纵容爱护,银牙忽然又定了心,摆出一副愤怒的脸来:“怎么?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在郑府这么多年,难道还不能升为二等丫鬟。我本以为你懂我,原来你跟她们都一样,都嫉妒我……”
“真的没有吗?”新月看着银牙气得流出眼泪,心底依旧怀疑。
莫不是自己想错了?
“新月,我真的没想到,没想到你居然会怀疑我利用你得了大小姐的青眼。”银牙发了狠,“这世上谁都有资格怀疑我,就你没有。我被牵涉到这件事里,还不都是拜你所赐?”
新月蹙眉。
她听不懂银牙在说什么。
“你可知道,我原本好端端的做我的三等丫鬟。是你,忽然成了二小姐屋里的大丫鬟。大小姐知道你我关系好,才会让我说服你,给二小姐下药。若是我办不好差事,大小姐身边的修容姐姐说,要罚我进洗衣房里洗一辈子衣服。”
银牙越说越伤心:“洗衣房,你忘了你我以前在洗衣房的日子?整个府邸,丫鬟小厮、护院管家,还有主子,加起来的衣服,何时才有个头。我本来不想和你说这些,都是你逼我的。新月,新月啊……你听我说,就算你为我着想,那又不是什么毒药,只是泻药而已,你为何……如此固执?”
新月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银牙。
是这样吗,是自己连累了银牙吗?是因为自己成了二小姐的大丫鬟,才有了这场祸事吗?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新月从袖里摸出手帕,满心复杂地递给银牙:“别哭了,或许真的是――是我连累你了。银牙,你别哭了!”
新月不说还好,一说,银牙哭的更伤心了,最后直接扑到新月肩上,一面哭,一面哽咽着说:“新月……我们,我们只是丫鬟,主子让我们生,让我们死……只是一句话。如今府里是夫人当家作主,大小姐又是夫人最心疼的女儿,新月,你可千万莫选错了……”
新月不再多说。
银牙又拉着新月絮絮说了些体己话,才送她离开。
眼看新月的身影远去,银牙揉揉发酸的眼,刚回到院子,就被院里的大丫鬟修容给叫住:“银牙,大小姐有事唤你,快进去吧!”
银牙立刻整整裙子,忐忑不安地进了正堂。
正堂里的琴架后正坐着一个少女。
那少女瓜子脸,柳叶眉,两颗黑眼珠跟熟透的葡萄一样,水汪汪的。
少女穿着月白绣花小毛皮袄,外罩一件金丝撒花坎肩,头上挽着松散的坠马髻,簪着一对梅花吐蕊金钗,脖子上戴着一个晶莹璀璨的黄金璎珞。
“听说郑纯心屋里的新月来了。那事儿,她办妥了吗?”少女嗓音温柔,纤长的手指轻轻勾了勾琴弦,发出单调的音声。
那声音惊得银牙一震,嗫嚅着开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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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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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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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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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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