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老先生,此事如何又与家父牵扯上了瓜葛?”季开生终于老老实实坐在了谈迁的对面,一脸严肃的耐心询问。
刚才说起昨夜御前会议种种情况,生性耿直的季开生,因为小贝勒爷玄烨对自己的救命之恩外加知遇之恩,简直是急的坐卧不安、火急火燎。他清楚,如此漏液会议,一定是有大事发生,而这件大事的起因,却是自己和张岁寒等人参与“卧底”朝鲜行商私贩御马一事而起的。既然如此,他季开生就不能木知觉也,甚至做好了投桃报李、挺身而出的准备,只要能够保全小贝勒爷就行!
但就在刚才,俨然已经成为自己的主心骨、或者说是小爷“幕府师爷”的老狐狸谈迁,却再三劝解自己不必着急,甚至不惜抬出了自己远在江南老家的父亲!这一下子,季开生更是有些“丈二和尚”了,只能强压着焦虑,来问个仔细。
其实,不仅季开生少年成名、文才卓越,素有“江南才子”之称,就连他的一大家子也是大有来头。
季氏家族祖籍在江南省泰兴县季家市(今靖江市季市镇),本就是季家市的望族。季开生的祖父名为季三卿,字鸣寰,是明崇祯朝廪贡[1],生有四子。长子谨庸,乃明万历朝副贡。次子寓庸,即谈迁所说的季开生之父,字因是。明天启元年中举,次年中进士,历官浙江余姚、临海及河南祥符(今开封市)县令,有政声。后任吏部主事,因和权奸魏忠贤的党羽不合,辞官归里。
这位季寓庸辞官回乡后,即经营盐业,成为巨富。当时言富者,有“北亢南季”之说,即山西米商亢氏、扬州盐商季氏。他们俱以富闻于天下。由于资财富裕。季寓庸治园于扬州城东隅,号“嘉树园”。季寓庸居于园中,读书于春柳草堂,以诗文书画自娱。并耗巨资购买收藏书画古籍。【题外插一句:季寓庸是中国收藏室上的一位有名有姓的名人。他的收藏之中。甚至就包括后来因总理家宝先生而大大出名的《富春山居图》的后段《无用师卷》。只不过据考据,顺治十二年(1655年)之际,《无用师卷》还没被季寓庸入手。那要等到第二年了,也就是顺治十三年(1656年)的春夏之交,不过也是不远的事儿了!】
有了一位酷爱读书写诗、收藏字画的富商老爹,还有官宦背景,身为“富二代”和隐性“官二代”的“长公子”季开生能成为所谓“江南才子”,也就不足为奇了。奇的应该是,他能在这种条件下养成刚直不阿、敢于直言的官品性格,实在难能可贵。不过这应该还要部分归功于他爹季寓庸。据地方史料记载,即使是在三年之后的顺治十五年,人家恰好70岁【虚岁】高龄之时,这位季寓庸老先生仍然出钱出人,协助泰兴知县陈棐抵御海寇及处理其他乱事,可谓“爱清国忠清君”的富商典范!
非但如此,季寓庸七个儿子,后来各个出落得很有出息。时年二十八岁的长子季开生就不必多说了,因为玄烨的横空出世,原本在正史里只有短短三十二年生命旅程的这位“大清第一直臣”,一定会大放异彩。
季寓庸的次子季振宜,时年不过二十六岁,却比其大哥还仕途颇顺,早在顺治四年就成了进士!他初任浙江兰溪县令,有政绩,升为刑部主事,后任户部员外郎,现在已经是从五品的户部郎中了,比他大哥还高四级!
其余几个,如果“度娘”一下,每个人都会有“政坛”和“文坛”的诸多“下落”:季开生之三弟贞,字天秀,顺治举人,任工部都水司主事;四弟舜有,字天选,顺治三年副贡,时任南宁府同知;五弟静,字仁山,例贡,任兵部督捕司主司;六弟八士,字南宫,廪贡,知县;七弟芝生,字善伯,应例,任北流知县。只不过有的现在还在年幼,没有登上历史舞台罢了。
如此说来,江南季氏,可谓“一门簪缨,光耀乡里”,后世就有如此评书:“以季开生、季振宜等人为核心人物的延令【即泰兴,古称“延令”】季氏家族,其作为清代江南一大望族,不但在文学、学术、艺术诸领域作出较大贡献,而且爵位蝉联,历经数代,百余年风流不衰,在社会上颇有声望,是清代延令影响最大、最具代表性的文化世家”!无怪乎“老狐狸”谈迁盯上了如此“有钱有权、有才有位”的“高大上”一家子!
此时客居季开生府中的谈迁,却笑眯眯望着面前的主人,故作神秘的说:
“天中啊,愚兄久居江南,令尊高义,众所周知。如今愚兄我若是说得不对之处,还望兄台海涵啊!”
“哎呀,都什么时候了,谈老先生怎么还客套起来了?莫说家父,就是我季氏满门若能为小爷尽心尽力,哪怕耗尽家财,乃至出生入死,我季开生也绝无二话!还请先生教我!”
也是文化人出身的季开生,此时却没有闲情逸致和谈迁去掰扯什么“愚兄贤弟”那些读书人的沉珂流弊。或许是和毫无架子的小玄烨相处日久,再加上也曾经自降身价、冒充师爷去和朝鲜马贩子打交道,季开生现在也潜移默化变得“务实”了许多。
“好好好,天中莫急,听我慢慢说来。说不定我们还没说完,宫中就会有人出来传话了呢……”谈迁笑着摇头,却对此刻没有读书人固有斯文沉稳之态的季开生毫不在意。
“愿闻其详!”
“令尊曾任大明吏部主事之要职,殚精竭虑、尽忠国事。却不幸深陷奸贼魏阉【魏忠贤】一党迫害,愚兄我修《国榷》,每每论及到此,都是扼腕叹息……”谈迁不紧不慢,先从自己擅长的历史专业入手。Χiυmъ.cοΜ
“先生,天中替家父感念先生大义!”说起这段历史,那可是当事人的亲历家事,季开生不得不按照读书人的惯例,起身施礼,替他老子感谢人家谈迁。
“天中客套了!此事国人皆不能忘!更不能忘的是。令尊归乡之后。仍能振作如常,投身商贾,成为江南首富。古人常云‘富者不仁’,但令尊却秉持读书人的本性。心怀家国天下、心系黎民百姓。非但细心培养造就了天中兄弟如此多才之国家栋梁。而且就连你的家姊季娴都颇有闲情幽怀,著作颇丰,又极尽孝道。人称江南贤女!令尊多年来更不忘资助江南父老、大行孔门圣学,江南读书之风得以日盛,谈迁甚为敬佩啊!”
季开生只有耐着性子继续点头哈腰,替千里之外的老父亲和散落各地的兄弟甚至姊妹感谢谈迁,心中却早就焦躁不安了。而谈钱如此一番颠三倒四下来,也发觉季开生的不耐,终于话锋一转,说道:
“但今日形势,愚兄以为,令尊之家业,可在天中兄手中得以发扬光大了!”
“啊……这……”这个转圜的确太过突然,让季开生毫无准备!
“天中也须得当仁不让!”谈迁再填一把柴火,把个季开生弄得更是不明所以,大失所望、大出意料的说道:
“先生,你是说让我返乡行商吗?”
“哈哈,自然不是!不过也差不多了!”谈迁准备据实以告了。
“如何差不多?”
“令尊家资丰厚,天中兄你虽然并不看重,可如今却可以用以给朝廷添砖加瓦,况且还是一本万利的好事!”谈迁一幅胸有成竹的模样。但在季开生眼中,的确未曾想见到老学究、前明遗民谈迁先生,一旦说起“利”字来,竟也是一幅呲牙咧嘴的形状!
“这……我为朝廷命官,岂能去行商贩货?”季开生有些无奈,更有些不屑。
“非也!天中别忘了区区朝鲜私贩马匹一事,何以会议了整整一个晚上?”
“呃……开生请教先生!”
“依我判断,清廷后面必定会放开与朝鲜的贸易。”
“为何做此判断?”
“因为,小贝勒爷心中有大义!”谈迁双目放出一股难以揣测的深邃之光,看得季开生更是不明所以了。
“哦……”
“如若我说的不错,天中兄得见贝勒爷之后,可以如此这般……”
不用培训,季开生都知道此时要俯首帖耳凑到谈迁嘴边,两人做一番密议……
良久,季开生却终于大摇其头,说道:
“先生,我这突兀一提,岂能事事如愿?”
“突兀?只提此事,自然突兀。不过,令尊大人的旗号可是大大有用呢!”谈迁早就料到季开生会有如此反应,更加笃信地说道。
“先生,家父的旗号?”
“嗯。刚才我们就说起过的,令尊大人可是大明天启二年(1622年)的进士,与大明殉国的刑部右侍郎孟兆祥同年。”
“正是。”
“今日嘛,就可如此这般……”
又是一番交头接耳,良久,就在两人的脑袋同时后撤的时候,谈迁早就爽朗的大笑起来,而季开生,却是大摇其头,又笑着嗔怪道:
“谈老先生,您还真是做幕府的大才呀!”
“哈哈,天中兄不要见笑才是,委屈令尊大人了啊!”
“何来委屈?家父直到此事,定当欣然而计从的!况且,这也是为了寰护贝勒爷,开生自然当仁不让!就如此办好了!哈哈!”
恰在此时,门口传来府中管事季福的声音:
“老爷,御前侍卫玛拉大人,还有火器营笔帖式张岁寒张大人,一同登门拜见!”
谈迁早就如愿以偿,轻轻点着头望着季开生了。
“先生真乃孔明再世!开生钦佩不已啊!”
“哈哈,天中兄快去吧,就按照适才我们所论,好好与小贝勒爷说项一番。”
“好!先生稍待,晚些时候,开生再来通禀。”
“好!”
两人不再多言,季开生整了整衣衫,信心满怀出门而去……
《打油诗一首.看每句首字》
看遍近史皆失意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图之外已砥砺
去来乾坤难自知
起身已穿六甲子
点尽天下苦与乐
中华辉煌万人痴
文武皇朝唯大清
[1]廪贡?[lingong],指府、州、县的廪生被选拔为贡生。亦用以称以廪生的资格而被选拔为贡生者。下文的“副贡”,是科举制度中贡入国子监的生员之一种。清制,在乡试录取名额外列入备取,可入国子监读书,称为“副榜贡生”,故简称副贡。所谓“例贡”,也是清代科举制度中贡入国子监的生员之一种。因为不由考选而由生员援例捐纳,故称例贡,不算正途。
在科举制度下,若要取得全省乡试的资格,首先要参加府县之试,称为县试。参试者称‘儒童‘或‘童生‘,合格录取者称为‘生员‘,‘庠生‘(即俗称秀才)。在生员中再选拔一批人,升读国子监的称监生,其他的称贡生。贡生又分为拔贡,恩贡,副贡,岁贡,优贡,这“五贡”为正途资格出身。另有一种通过纳捐取得的贡生称“例贡”,如:增贡,附贡和廪贡。(未完待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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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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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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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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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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