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嚓——,啪嚓——”一头大鹰的剪影急略过松尖,那么擎天一扇,闹得松果纷纷落地。
少年徐徐收剑,一声哨响,唤来一阵疾风……
少年再一定睛,大鹰已定定地落在他的臂档上了,雄风飒飒,虎虎生风,好个“剑舞浅底,鹰击长空,月黑风高,将军引弓——”的景象……
这样想象着,不觉间,少年又挺了挺胸膛。
洞外,豪情高涨,洞内,则闲散飘香。
咕咕正扎着个围裙,坐在温暖的柴火旁,抱着一盆苹果,专心致志地给苹果削皮,还哼哼唧唧地唱着小调。
眼看着秋天又至,她二人学本事还远未到家,导致归期依然难以确定,然而,这并不能让“心大”的咕咕犯愁,她觉得这一天到晚手头的事都干不完哪顾不得上去想长远。
当锅中加入了浓郁的狼奶和本季的香草棍,咕咕的眼睛亮了。
她满含热情地煽风点火,用大火烧沸“香草奶”。
然后,她从口袋里将这一路上山都不舍得食用的鸡蛋粉和甘蔗糖放入木碗里,和着洞中泉水,将之打匀,接下来,咕咕慢慢地将搅匀的汁液倒入热锅中,再不停地搅动。
待那锅里粘稠、沁香的汤汁好似化不开的一团热棉花糖的时候,咕咕眯起眼睛凑近了柴火,她先闻上了一闻,这热度、浓稠度、焦香度……都让她很是满意。
咕咕点了点头,饶有兴致地将一样一样珍稀备至的宝贝调料拿出来,一边闻着、欣赏着,一边酌情酌量地将调料一一放入滚烫的汤汁中。
起先,是一点点霜降日采撷的胡椒,还有一点点铃兰肉桂,然后,又加入了各小半勺的桔花蜜和蔷薇花瓣,滴入了半滴黑醋栗。
最后,咕咕还四下瞧了一瞧,看少一还没入洞,这才放心地加入了最后一道秘方材料。
此时,拌好的苹果片加面皮已架好在柴火土灶上半个时辰了,咕咕欣喜地将之钳出炉来……
“好香啊!”少一眼睛放光、搓着手直奔了过来。
柴火将咕咕的小脸映得通红,苹果的香味弥散在整个洞中,咕咕在少一平举的苹果派上精心地撒上榛子碎,再慢慢浇上一小勺一小勺的出锅浓汁。
少一说:“啧啧,咕咕你真有个大厨的架势。”
咕咕说:“我就是大厨啊!还是天生的。”
少一想说咕咕你真够自恋的。可是话到嘴边,却改成了:“咕咕,让俺先尝尝大厨的手艺呗。”
“等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苹果派还得回炉‘一个打盹的时间’候着,待取出来放凉后,撒上糖粉再吃。哎?少一你这是去哪里?”
“那我还是去陪‘逍遥’训练好了。”少一吐了吐舌头走出了洞。
整天“腻味”在一起,逍遥对少一不仅放下了防备心,还似乎亲近了许多。
此时,少一只需喊上一声“逍遥”,逍遥便精神抖擞、眨眼间扑将过来。
“咕咕,你说我是不是可以架鹰出猎了?”昨夜,少一自信满满地问咕咕。
“还不能够……”咕咕肯定地说。
对咕咕的这一判断,少一很是不服气。
要说此上无忧洞,那是因为少一和咕咕剑阁过关、并得到长老们的肯定、且带上了村里人们的厚望才得以成行的。
这一路上历经险象,待找到洞后,少一无意间得了白骨的真传,还得机缘一见长剑赤焰、剑谱和岩画,如此幸运,少一心里非常感恩。只是练剑加训鹰,在山顶呆了这许久,少一开始越来越想家了。
不知道是自己根底太浅,还是悟性不到,少一终不能将岩画、剑谱的要领领会,更不用说将之融会贯通了。虽然每日里练剑,少一总有些许的长进,但终究,那都不是长足的长进,更没能举一反三、得以突破。
练剑、训鹰、训鹰、练剑……似乎永无尽头,永无结果,这让少一每每夜里梦回,总有愧对了什么的感觉,也更增添了焦虑。
昨日,少一训练“逍遥”,并演示给咕咕看。
只见少一一个点头,示意“逍遥”飞过来,离了五丈远的“逍遥”不负众望,飞得又正又低,只见它如离弦之箭般擦着地皮略来,留下地上一线凌厉的灰影。
待临近时,少一手一扬,“逍遥”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他右臂的皮套上。“逍遥”知道少一很满意,于是,低下头,一心一意地吃起皮套上搭着的“犒赏鲜肉”。
“咕咕,这‘叫遛子’环节,是不是可以通过了?”少一在问咕咕的时候显然心里很有底。
“嗯,”咕咕一边翻检着《卉禽兽图》里的图示,一边仔细地思索着:“倒是‘逍遥’在飞来的中途没有摇头晃脑,左盼右顾,更没有偏离遛线,还没有侧翅而飞……看来野性渐除,不用再栓这个劳什子绳子了,也不用继续‘叫溜子’啦。这一阶段,少一你是过关了。”
“不过,”咕咕不待少一欢喜雀跃,就正色说:“你得狠下心,考虑考虑是否再给‘逍遥’减些肉量,降些体重,直到符合要求为止。”
少一听了,愁眉苦脸地跌坐在地上:“怎么又让我作坏人?!”
……
过了“熬鹰”、“掉帽儿”、“喂木轴”、“叫溜子”等几个阶段,似乎,大鹰“逍遥”也已被少一这个半路出家的“鹰把式”给驯服了。可是,在咕咕眼里,这训练还远远没有到家。
为此,她照本宣科着,按照《卉禽兽图》里的图示,咕咕再加了训练的一环——叫“勒膘”。
架鹰出猎前,为了增强鹰的进攻欲望和听从主人的使唤,首先要进行“喂轴”,当它吞下两三个之后,便呕吐不止,使它充饥不成,倒搭胃食。琇書網
只有这样,鹰才能保持强烈的捕猎欲望,达到放飞的标准。
这不,少一趁着苹果派没出锅,再次出洞,陪在“逍遥”身边,看看“逍遥”吐出木轴没有。
“逍遥”已经饿得两眼直放光,“嘎——”一声长鸣,引得草木皆惊。
“别急,明儿个咱就去抓兔子。”少一抚摸着“逍遥”的翅膀,轻声安慰着“逍遥”,也似在安慰着焦急中的自己。
……
金黄酥松、红艳果香、馅甜蜜浓的苹果派吃得少一有些醉了,怎么看洞里的什么东西,都觉得有股子暖光罩着,分外地暖,分外地有爱。
“咕咕,你藏洞里这些天莫不是想修炼成厨神吧?!”少一拍马屁功夫了得。
咕咕抿着嘴,很矜持地只神秘地一笑。
她转过身去,将胸前竹芯儿项链里的透明水滴闻了又闻,也是一付醉醉的小模样。
“嗯,”咕咕在心里对自己偷偷地说:“这‘奇异水’研制起来还真够费劲费时,可闻起来真是地道,这前味香气里透着黑胡椒和铃兰肉桂的香味,中香释放出的,是隐隐的桔花蜜和黑醋栗,后味才有劲,嘿嘿,还可是神奇龙涎香。‘奇异水’研制,我咕咕成了!”
“龙涎香是洞里得来的,那可是秘密。”咕咕想到这里,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巴,只一会儿,就又忍不住地拿出项链,闭上眼,再次醉心地闻了闻。
“配方里说,闻这个能让人着迷。”咕咕心想:“嗯,等我长大了,就刚好用得上啦。”
“咕咕,我怎么又闻到睡龙的口水味啦?”少一打着哈欠问道。
“呸!”咕咕不会泄密,可是还是会直接表示愤怒。
……
架鹰出猎的地点是咕咕选定的,在距离无忧洞需走上两个时辰远的孤山南麓的一个小山坳。
那里是孤山上唯一有活物出没的地方,也是过去一年多里咕咕常常跑去狩猎、寻食打牙祭的地方。
少一站在山头的最高处,手臂牢牢端住“逍遥”,从这儿,可以鸟瞰到整个山坳。
“逍遥”精神抖擞地站在少一手臂上,犹如一个将要冲入敌阵的将军,它铁嘴如钩,双目赤晶,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山坳下的沟沟坎坎。
咕咕发出“嘟……嘟……嘟……”的声响,同时,她用手里的银杉木不停地敲击岩石,想把躲藏在雪窝里下面的寒兔给哄赶出来,这一招叫“赶仗”。
等了许多时候……
终于,一只倒霉的寒兔出现在山坳中间,好像一个小雪点儿。
少一手腕一紧,“逍遥”强劲的细腿正向下一蹬,它以异常迅猛的速度直扑出去。
“逍遥”起势太猛,神禽尾巴上长长的尾羽迎风上下摆动,“扑棱棱——”地作响,吓得寒兔哆嗦着原地打转,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
说时迟那时快,雪地上“逍遥”的影子已到,一切的躲藏、逃逸都已为时已晚。瞬间,寒兔倒在“逍遥”的利爪下。
少一人虽站在山头上,心却早已随着“逍遥”一起出征了……
那天,灰风捕获了四只寒兔。
在训鹰这件事上,少一终于得到了咕咕的肯定。
……
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鹰是天鸟,它只属于苍穹。
兴许是感知到了离别在即,放飞前的一夜,“逍遥”突然不进食了,“逍遥”不食,少一也不食,这一夜,鹰和人都没有睡好。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餐,迷雾笼罩着西山群峰……
“天外还有更高的天。走吧,这儿不属于你。”少一咬着牙狠心说道。
一双锐利的眼睛让少一很是难过。雄鹰很难驯服,可一旦驯服,又会对主人极为忠诚。
“逍遥”在少一头顶盘旋了几圈,又不舍地落回到少一手臂上。少一抡起银杉木驱赶,然而,“逍遥”去而又返……
如此反反复复数次,最后,“逍遥”嘶呖一声,高飞而去。
这一秋,自“逍遥”别后,很是短暂。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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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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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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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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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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