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这颗拖着长长尾巴的“彗星”在不能停留、不能扑火的情况下左闪右躲,于火光与黑暗交替、爆炸与静寂参差中踽踽远去……
自知终将燃烧殆尽,少一极不舍地扭过头,回望了一眼自己钟情不已的星空……
能看到,能听到,一切都曾那么真实……
他挣扎着想停下来,作一颗哪怕是星河里最不起眼的尘埃,哪怕只余有一颗冰冷、沉寂的心。
然而,身下的灼热,以及尾巴后燃烧碎片的耗散毫无眷恋,亦不能自救,正推波助澜着。
此时,自身的灼热仍占据着上风,无情的反作用力将他一再推向漫无边际的黑暗深处……m.χIùmЬ.CǒM
一个火球猝不及防地击中了少一这颗彗星的“尾部”,电光火石间,“彗星”剧烈地喷发、爆炸……
一燃,至灭。
尾部火熄,身无动相。
少一定睛观瞧,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哪里还有什么眼、耳、鼻、舌、身、手、足……
燃烧余烬唯剩一颗种子。
“咚——咚咚——”
寂灭至冷的种子被卷入到“无尽劫”当中——
黑咕隆咚、静悄悄、冷清清……一切如此静默。
生与死,黑与白,过去与未来,都已经跟他再没有什么关系。
不知其大,不知其形,身于内,而不知始末……
这里,没有“他”,更没有“我”。
连黑暗都没有,连死亡都定格,连存在都没有被处置和交代。
一颗种子,四周围绕着的,就是这虚空……
除了承接这无尽虚空带来的空虚以外,少一什么也做不了。
几番挣扎,几番亢奋,几近绝望,少一终于保持起沉默,因为,自己每当开口或者动起繁情,便被无尽的空虚一下子再度充满。
他试图让自己喜欢上这了无生息的虚空,因为少一借着它,方能了解到他自己。
然而,转眼间,星星、月亮、太阳已经和自己说拜拜;虚空还在不停地夺取万物的生命,肆意吞噬、同化着周遭……
虚空的侵吞从不会停止,直至无常,直至虚空成为永恒……
怎么办?没有办法。
自己已不在外面,亦不在里面,原来,自己也是这虚空的一部分。
如果接受、服从,就会再次堕入更深度的虚空。
此时,少一已被“虚空化”了。
他不是种子,他是沙尘,是恒河沙数。
不,他不是种子,不是沙尘,他就是“虚空”本身!
少一如此一念,天地为开,混沌世界,清浊相融。
无黑无白,深不可识,无心,何须影相随?!
动与静,周而始,“无措”,何须心扰?!
一念间,阴阳和顺,神通万物,少一这颗种子破天荒地放松了下来。
在虚空里,种子自己翻了个身,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至此,诸相皆无,无生老病死空,亦无有来……
种子眼不见诸物,耳不闻五音。
至此,心无挂碍,身无已不知……
连所剩无几的那点“自我”,也让少一这颗种子在虚空化的“自在”中将意识海枯。
什么白日梦、空想臆测,什么愤怒、好奇、不甘,皆被幻灭。
既然作一颗种子,就要作一颗无明无识的种子吧!
种子在“无明无识”的心念得到了自在。少一不禁大笑,得来全不费功夫,无非缴械加投降。
难道天不绝我,就是要授我以此天道?!
种子在心念的扶持下飘摇而转动。
少一轻轻一想,就重新擦燃了种子的尾部。
一颗美丽的小彗星,在虚空中滑过,投向“心有所想即便来到眼前”的星球。
一颗美丽的扫把星不怕在天际划下美丽的火线……
亿万年岁月尽在弹指间……
“轰隆——”一声惊雷,森林里一棵老树被击中,可怖的大火很快蔓延开来。
火舌吞噬了一切,整个星球犹如地狱一般。
奇迹源于一次毫无征兆的撞击,生命的演化却夭折于一场不该发生的天火……
彗星重撞上这颗星球,地狱之火呼应而出,什么恐龙、繁花,一切进化终止,虚空代替万象……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
那颗被彗星撞击的星球上岩浆已冷却,地心压住了地狱之火,一片大陆突破了“虚空”的一角,被生命的迹象所再次俘虏。
陆地、海洋、山川河流……陆陆续续、千万年来在慢慢地形成。
“啪——”
荒凉的沃土里,一粒种子开裂了。
它的“自性”突破了“天道”的拘禁,破土而出,用不了多久,绿意了覆盖整个大地……
“嗡嗡嗡——”
一只蜜蜂正煽动着它轻盈的翅膀,花粉在它的“帮助”下纷撒在生命猎猎的季候。香火,在悄无声息地传递着。
“嗖——噗——”锋利的箭头穿过皮毛,直刺入奔跑中麋鹿的动脉,鲜红滚热的血液遇到冰冷洁白的积雪,演绎着永恒的悲歌。
……
天火熄灭,一切归零,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在此之前,他还看到一个王国的兴衰,繁华与衰败周而复始争相上演。
眼前的一幕幕幻景,禁再度催起少一的繁情,他感到无比悲痛,他开始嚎啕大哭,可是在无尽的虚空里谁能听到他的悲伤呢?!
哭又有何何用,即便如此,他依然繁情万丈,为和自己毫无关系的生灭而动情。
他欣然大声而哭……虚空一如既往地冰冷死寂,对少一的哭声爱答不理。
他爱世间的一切,在生与死,黑与白,过去与未来之间,无尽的虚空可以作证,他为自己,为这一切打动繁情。
“哈哈哈——”
“怎么?在这虚空世界还有其他人存在,难道我并不孤独?”少一屏住呼吸用力倾听那么笑声来自何处。
“你不用找了,我就是你自己。”
少一心口同一,他问道:“你是我,那我是谁?”
一阵持久的微笑之后,那声音又说道:“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何故为眼前虚无的东西悲伤。”
原来与自己对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内心的另一个声音罢了。
电光火石间,此前所见一切事物都倒了回去,眼前又复归一片黑暗……大爆炸、繁星、麋鹿、王国……在少一脑海里进阶消散,一切归空,一切都如同梦幻泡影。
又没了……
但少一还是不明白自己谁,他累了,不愿在去思考这个让他头疼的问题。他想睡上一觉,却找不到可以依靠的东西……外观眼前虚空无源,内观也是了无一物,这让他感到恐惧而不能安心睡去。
……
此时的少一尚不知道虚空的本意,不知道自己正挣扎在内心虚构的世界里,他越琢磨越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
在他反反复复找寻仍然无处可依,无物可观时,事前所发生的又出现在眼前……无头亦无尾,一遍又一遍重复上演着。
花开花落间,少一终于明白生死本无二,有无无分别,虚空亦无内外……他不再寻找依靠,也不再分别眼前的虚空,重新收起眼帘坐于虚空前,目空一切,重新面对虚空……
期间有彗星从他身旁划过,星云裂变产生的巨响,冰莲绽放而生发的香气……少一都没有再为之动起繁情。
他想虚空那般无情吗?不,他明白了虚空,明白了眼前所见诸相皆空,他自己亦是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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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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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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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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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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