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少一眼里,山楂果可长得全都一个样。然而,在咕咕眼里,却分明能分出不同,由她挑选出不同等级的果子。
少一和耿丁曾试图通过观察咕咕来琢磨她那个误差为零的择果动作。然而,据过去几年来的观察,二人依然闹不明白,她是怎么做到的?
每当咕咕单手从篮子里随意地抓取四颗湿漉漉的山楂果,少一和耿丁都会自始至终、瞪大眼睛地盯看着全部过程。
在二双眼睛的“窥探”下,咕咕双手除拇指外其他四指就像蜘蛛的爪子一样,揉搓起四只山楂果,如念珠般的“陀螺转”。
不消一眨眼的功夫,颗颗果子在她那双大眼睛前不慌不忙地转动个不停,不知怎的,那被选中的山楂果们会不由分说地从手指缝间落入到下面的大木桶里,而剩下的、不幸落选的山楂果则会被咕咕的大拇指一弹而飞,坠落到门口木盆里,成为了酱排骨的食材。
比起山楂酒,少一和耿丁更偏爱酱排骨。每次,当一颗山楂果因落选而飞入木盆时,二人暗地里都是乐开了花,似乎已经看到被美味山楂成全的一顿接一顿的酱排骨正在上桌。
过了四更天,背篓里的山楂果还有一大半没被处理,咕咕一看这速度,不禁着了急。
她转身想要催促那二人,结果发现少一和耿丁哪里是在干活,明明就是好奇地盯着她双手上的动作,眼睛一眨不眨的。
咕咕暗自发笑,道:“我说二位,都什么时辰了,才处理了不到一半,还能不能好好帮忙啦?”
二人掩住尴尬,苦笑着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咕咕转身时,耿丁冲少一挤眉弄眼,道:“这么长时间,咕咕才发现咱俩一直在观察她拣选山楂的动作,偷懒没干活。这只说明了一点,择果时咕咕极其专注,我猜想,玄机大概就出在这‘专注’二字中。”
少一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想要跃跃欲试,他抓起自己木桶中的四颗去皮、去子的山楂果,也开始模仿起咕咕手指晃动的样子,一连几次,四颗全都落回木桶中。唉,模仿失败。
在少一和耿丁看来,每一颗山楂果都是一样的,他们试着用肉眼、用双手分别去甄别,可是根本就分辨不出哪颗是较差一些的山楂果。
咕咕并非没有觉察到这二人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叨叨咕咕的“小动作”,她终于忍不住了,边忙着手中的活,边对少一和耿丁讲道:“其实,原本也没你们想的那么玄乎,只要稍微静一静心,留意一下果肉中颗粒分布的密集度、均匀度,便能分离出其中果肉质地较差的果子来。
“通常,光照充分的果肉质地比光照不足的果肉要更好一点,颗粒更加稀疏和均匀。这些不用看,光用手指去感知,便能知道。”
耿丁照咕咕说的去尝试了一遍,结果,也是模仿失败。
虽说咕咕告诉了他二人自己的神机妙法,然而,在少一和耿丁眼里,咕咕那双小手始终还是一个未解之谜。
如果说咕咕用手甄别山楂果算是她心手如一的一种技法,那么,还有一件事情,更要叫绝。
少一和耿丁曾经眼睁睁看到醉酒后的咕咕不费吹灰之力地将青铜酒坛的右耳给掰了下来,食指和中指轻轻一撮,酒坛右耳化为粉尘,随风而散。
耿丁知道这功夫,没有逼近初境的底子,是玩不转滴!
所以,别看咕咕在家外只是个乖觉礼貌、爱干活的小姑娘,在家里,因为技高一筹的缘故,早已被少一和耿丁奉为雄霸一方的专业人士,她往往在某些领域说一不二,比如,她想菜里放多少盐,那就是放多少。她不喜欢的野山菌,从来就上不了灶。
……
当最后一颗被淘汰的山楂果飞入门口的木盆,天也亮了。
少一将四桶合格的山楂果倒入屋檐下的大圆筛子里,咕咕小手插在腰间,看着肉嘟嘟的山楂果一颗挨着一颗挤在筛子里,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早饭后,太阳如期而至。山楂果们开始享受入瓮前最后的阳光,多余的水分会被太阳带走。果肉的表皮会渐渐生出一层薄薄的蜡膜,好锁住酿酒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酸液。
酸液起始,山楂酒开始发酵。发酵要经历很多的环节,目前,还停留于果肉内部,入瓮后,将渐渐由表及里,缓缓地发生质变。
将果肉捏碎、装进木桶里密封、酶解……少不了又要用去二个时辰。
在这个环节,咕咕从来不让人帮忙,看似简简单单的碎果肉的过程其实极其讲究。力量过大,会破坏掉果肉内部组织,力量过小,则不能让酸液全部流出来。
手中力量拿捏的尺度,完全凭借那双手对果肉质地的感知来选择合适的力度,将果肉恰当地捏碎,是山楂果是否得到充分酶解的最重要的一个因素。
长年制酒的经验让咕咕的双手对各种可制酒的果肉都存有敏感的甄别能力。
当咕咕目测到喝足太阳光的山楂果已经开始发软时,她手指轻轻地、并不费力地捏起,让酸液顺着手指形成几条乳白色的细线流入木桶。酸液落在事先铺在桶底的冰糖渣上,发出诱人的“嗤嗤——”声响,这是上好野山楂遇见冰糖后、甜酸相遇一刻发出的诱人声音。
听到这声音,少一和耿丁偷偷对望了一眼,忍不住咽下一口口口水,咕咕说过,就算没有偷吃,偷看冰糖加山楂,那也算是偷!他俩摆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在咕咕面前,任谁也不承认曾经偷看过。
第二个桶也已经装满,只需撒入少量的果胶酶,便可封桶、酶解了,咕咕用手帕擦着手上的果肉碎,回头看了一眼。
此时,少一还在用石蒜窝用力地捣着果胶酶,咕咕闻了一下,说道:“捣得够细了,拿来吧!”
待到山楂一一被封坛,太阳已经开始落山,借着夕阳的余晖,少一闻见山楂的香味,阵阵的陈酒余香瞬间扑入鼻孔,少一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一坛坛未“出炉”的酒里满是株株山楂树的影踪。
西山这个地方与其他地方不同,如果说这里有白色的花,除了梨花就只有山楂树的花了,它们都是咕咕最喜欢的花。
许是因为咕咕偏爱梨花、山楂花的颜色和月光的颜色一个样的缘故吧。记得有一次,咕咕的一篮子梨花不慎连花带篮子落入了甘花溪中,顺溪流向东飘去,少一正淌水追赶竹篮,却被咕咕给叫停了,当时,她还说了一句——什么“落花随水流,天涯自有家。”之类莫名其妙的话。
……
今夜,耿丁本打算磨炼少一,让他继续练习极其乏味的“提杉木剑在手”,想熬熬他的心性。一方面,想让他知道这剑阁并不是轻易上得的,另一方面,是想真心点拨于他,按现在的底子,少一连剑带人被只有被女娃子缴械的份儿。
寒露前夜,正是练剑的绝好时间,耿丁并不想放过这样的机会。
“别发呆了,把蒜锤交给咕咕。”说着,耿丁将那根银杉木丢给少一。
少一通过几天来的苦练,加之一向爱琢磨的好学精神,果然,付出总算没有白费,少一真的稳稳地接住了飞来的银杉木。
经耿丁点拨,少一果真有了不少长进,他提剑在手,运气而出,人剑合一。整个持重如一飞毯相持于半空,不去,不来。
入夜后,湿气不断加重,很快,在少一长长的睫毛上结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霜。而热气正从少一的衣领间散发出来,睫毛上的水霜经这热气一喷,再一次凝成水滴,滴落了下来。
少一在月光下金鸡独立着,正苦练功夫,咕咕在用纱布过滤出细细的山楂泥,耿丁听到懒驴拉磨的磨锤正有节律地打出山楂浆来,发出“梆梆——”的声音,他悠悠地自言自语道:“二月后开坛,出酒。”
就在耿丁美滋滋地预想着大雪前后便可尝到新的山楂酒,突然,他发觉身边异样。
自从耿丁后方袭来一股黑风,耿丁一眼就看出来,这股黑风和他在打雷关所遭遇的“大黑色”一模一样。www.xiumb.com
就在耿丁起身之际,大黑色以极快的速度逼近了少一,耿丁见状,冲少一大声喊道:“躲开!”
少一闻言的同时也看到了黑风在地面上的影子,直觉告诉他:这和他在森林遇到的“大黑色”是同一股家伙,少一立马握紧手中的银杉木,冲黑风刺去,胳膊太短,他奋力送出之时,银杉木在半途被耿丁抓住,在其上再续一力,直扎向“大黑色”。
黑风遇银杉木,好像小鬼见了阎王一般随即消散。
一切,重归月下静寂……
耿丁摸了摸少一的小脑袋,看着他那并不惊慌失措的眼睛,确定少一没事儿,这才舒了一口气。
闻声赶来的咕咕见耿丁站在少一身旁,急切地追问道:“刚才发生什么了?吓得我手中的竹节都掉酒坛里了。”
少一和耿丁默契地异口同声道:“没事,是一只田鼠。”
“这个季节哪来的田鼠?撒谎都不会撒,老实交代。”咕咕撅着小嘴巴逼问道。
未及耿丁开口,随着银杉木落在地上所发出的声响,少一已经昏倒在地上。
只这么一会儿功夫,少一的心跳和脉搏就已降到了最低。
床榻前,耿丁将少一的手放回被子,对眉头紧锁的咕咕说道:“虽说脉搏很微弱,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仅仅是受了点风寒。当然,若不是银杉木阻击,那后果不堪设想!”
“什么后果,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一团黑烟气。”耿丁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他望着呼吸微弱的少一说道:
“你还记得五年前我接应师弟摸鱼子送少一来大堰河时曾经身负重伤吗?那次重创我的,便是跟这团黑烟属同一股势力的黑暗势力。
“咕咕,你也不用这般担心,从脉象上看,少一只是中了一点寒气。有银杉木在,那黑烟并不能重创少一。”
“你确定咱们什么都不用做吗?”
面对咕咕的不放心,耿丁点了点头。
……
屋里,月光投进余辉,咕咕伸手给少一盖了盖被子。小指尖触及少一的肩头,瞬间,咕咕的手被一股寒气给逼回。她瞪大眼睛,以为是错觉,转而用手背又摸了摸少一的额头。
“老天!”
咕咕喊将出来。
她强力压制住紧张的心情,她屏住呼吸,右手中指伸向少一的鼻孔,一股微弱的气流还在流动着……
她再抓住少一的左手中指,冰凉如夏日深井。咕咕慌忙道:“糟糕,少一已经被冻透了。”
耿丁倒是稳得住心神,平静地问:“什么,少一,少一他咋地了?”
“老丁头,你没事吧?事情好像不大对劲,咱们是不是得采取点措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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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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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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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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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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