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果不其然,神志不清的少一一不小心,跌入了泥泞的沼泽中。
少一一挣扎,反而陷入泥沼的速度更快、陷落得越深。
腐臭的味道和着鳄鱼的呼吸一起弥漫过来,这生死关头让少一猛然地惊醒了过来,不敢再有进一步的大意。
好在五岁的少一身体轻,他已意识到只要不动就能延缓被沼泽吞噬的速度。
村长总说天无绝人之路,少一稳了稳自己的心神,此时若能争取时间想出脱身之计,远胜过惊慌无措。
少一在脑海中极力地搜索着救助方式。爬出去,不可行。找跟藤条拽着出来,可四周空空如也,没有可以够得到的东西。
当泥沼没上少一的胸膛时,少一感觉已被滑腻贪婪的烂泥给包裹个正着,正被一点一点地给吞噬殆尽……呼吸受此压迫,体温开始渐渐发凉,心跳骤缓……
少一闭上眼睛,还是,等死吧!
有一种微妙的沟通,在丝丝缕缕地继续着……
不知怎么,陷入昏厥边缘的少一联想起了杉霸公,他总是可以向天要东西,总是能够险中求胜。
这缕沟通,就如同杉霸公和自己曾经交流的方式一个样,由少一缓缓地边回忆边进行着。
少一凝神专注,不顾被沼泽淹没在即,他轻轻地用神识反复地呼唤着,此时,他沟通的对象是自然。
冥想中,自己已经和自然融为一体,共乐共享,同一呼吸……
忽然,少一感到周身一松,凶恶的沼泽竟然松口,吐出了浑身泥泞的少一。www.xiumb.com
如果沼泽刚才吞噬了自己,那么,难道吃了人,沼泽就可以被断定为是邪恶的吗?
就在刚才的一刻,在沟通的作用下,沼泽把少一看成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故而,它突然放开了少一,放开了自己的一部分。
淹没少一、吞噬少一,或者视少一为一体,轻松着放了少一一命……对于沼泽来说,这些举动都只是他的好恶而已。
如果连沼泽吃人,都不能因此而断定它就是个地道纯粹的邪恶家伙,那么,这世间,真的一定要有善恶分别吗?
少一有了疑问……
躺在泥沼边缘的少一刚脱离了生命危险,他就已经忘却了危机,而是陷入到深深的思索当中。
不知不觉地,少一突然回想起了和村长前不久的一次对话——
“少一啊,该睡觉了,呵呵呵,怎么还在看星星,看得没个够呢?”
“村长,你说,这世上的万事万物,它们真是神创造的吗?”
“遥远的地方就会有神灵。少一我问你,寒冷存在不?”
“它当然存在了,要不咱们怎么冬天加棉袄呢?!”
“我们感觉冷,是因为缺少热能。冬天天冷,是天地间能获取的热能减少的缘故。少一,我再问你,黑暗存在不?”
“当然存在,天一擦黑,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和寒冷的道理一个样,黑暗是四周没有光线存在的意思。”
“村长,你让我想一想,倒是……有些道理。”
“所以啊,以此类推,邪恶是人类所创造出来的一个词。神灵并没有创造邪恶,邪恶是人类心中不敬神,心中缺乏神灵之爱的结果,就好比寒冷源自于没有热能,黑暗源自于没有光线一样。”
……
“想什么呢,少一,怎么不说话啦?不早了,咱们再不回屋睡觉,女监工——咕咕就要出来喊啦。”
“村长,我是想,等我长大了要去寻找光和热,去积攒爱,这样,把爱带回来,不就不怕邪恶了吗?”
“哈哈哈——”
……
对村长这番话的回忆,让少一恍然大悟。
几天下来,禽鸟的鸣叫、猴子的吵闹不再让少一像以前那般烦恼了。反而,少一乐此不疲地修建了很多木头鸟屋,把木屋一一安插在大树上,等着鸟儿们来坐巢。
少一反复教导一只爱唠叨的金刚鹦鹉去诵背《菠萝蜜经》,以防自己走后这片森林失去信仰的照拂。可惜,鹦鹉三分热情,并不买账。
少一还在沼泽的边缘安插了许多木栅栏,帮助小动物免于沼泽的吞食。
又在沼泽中撒了些吃人花的种子,希望沼泽从此有了个繁殖能力超强、战斗能力超强的共生者。
离开热带丛林的时刻到了,少一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留恋过一片土地。尽管如此,他还是毅然地踏上了征程。
沿着高山的山脊一直往前走,走了好几天,少一发现,自己已经进入了更深的野地,可以看见,附近的山头上已经被厚厚的积雪给覆盖住了,白雪皑皑的,一幅冷峻的样子。
看此情形,如果找不到山口出去,整个夏天,他都会被困在这里。
而他现在已经无法走回头路了,因为身后的火山再次蠢蠢欲动,从山上望回去,远处的活火山吞噬了那片热带雨林,熔岩流淌出地面,淹没了少一来时的道路。
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赶紧找到通往上山的山口。
连续两天瞭望前方,少一并没有得到满意的收获。
他所能寻找到的路径都太高、太湿滑,不是需要爬断崖,就是得下深壑,不付出危及生命的代价,万不能安然通过。
而前面,随着山势越来越高,暴风雪正在侵袭着远处高山的山顶。
眼看着一时之间找不到自己可以安全通过的山口,少一选择下山。回到半山腰,少一在一个小谷地里搭设了个临时的营地。
啃着从雨林里带来的笋干,少一开始用兔皮和藤条缝制一双过雪山的雪鞋。这双雪鞋很关键,要织得比平常来得大、来得密,好应付深达腰部的深雪。
就这样闷头呆了三五天,少一才把要路上要吃的食物、要爬山用的石爪等一应物品工具准备妥当。
就在少一信心勃勃,准备翻越雪山的时候,他突然感到,自己病了,确切地说,是得了心病。
强烈的孤单感笼罩了一切,像个恶魔一般在心口折磨着他,就连他平日里与自然的对话和体悟也被孤独感给隔绝在外。
少一清楚地知道,如果他不能洞悉并战胜孤单,那么孤单就会战胜他。
可是,上路的计划却不能有半点耽搁。
天还没亮,他就动身往山上走,最开始,比较容易爬,岩地上的积雪也大多被狂风给扫走看,明显露出了山道。
花了大半天时间攀登,少一终于抵达了山口的底部,这时,夕阳将他踽踽而行的身影拉得好长,天色不由分说地黑了下来……
安营扎寨后的少一再一次陷入到孤独的陷阱中。黑夜来袭,让他有机会一个人安静地缩成一团,梳理自己这一段的经历——
从大堰河村出来的时候,开始一个人过日子,那兴奋劲儿别提多高兴了。
可是,随着新鲜感的消失,少一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孤单。
每当少一有所发现,有所收获,却都找不到人来分享。他只得说给金刚鹦鹉听,对着沼泽、对着高山、甚至对着自己的影子大喊大叫。
这种孤单感起先只会偶尔地在夜里来访,白天一整天紧绷着生存的压力,反而让少一可以轻易地忘记自己的失落。
可是一到晚上,一个人伴随着远方凄厉的狼嚎,那孤单就如影随形,好像驱之不散的双胞胎一样,告诉他说:哎,少一你这个可怜虫,你落单了。
随着孤单感出现得越来越频繁,尤其在大地归于宁静、篝火独自燃于野外的时候,少一发觉自己在有意让自己忙些杂事,好分散注意力,忘却孤单。
他越来越多地把心力和体力用于和孤单对抗,有时候甚至通过自言自语来消解这种孤单,哄骗自己正忙得脚打后脑勺,无暇品味孤单。
仿佛被自愿囚禁于牢笼中的犯人,少一自己似乎也越来越离不开孤单的感觉。因为在极度的孤单中,会有一种孤寂、蚀人心魂的美。少一为追求这种无助的、末世般的飘零美,竟然任由自己体会孤单,这导致了更加不好的症状出现:他,出现了某种幻视幻听。
深沉的孤独感好像一剂大麻,让少一又痛苦又甘之如饴,他知道,如果任由自己沉浸其中,后果将是自戕于孤单,将是自闭于内心,不再面对外界。
眼看着具有顽强生命力的孤单,即将占领少一的躯体、少一的心灵,少一决定折返回家,什么九九八十一天,失败了又如何!
我要去看病,我要驱除孤单。我要活!
既然放弃了在大山里的八十一天演练,就该尽可能快地赶回家。
少一决定第二天一早就出发,速速赶回大堰河村,找到法子好救治自己。
第二天,少一在美丽的早晨中醒来。
阳光普照在高山的山顶,白色雪山,蓝色大气,一切都高远旷达。
空气纯净安宁,只有些微丝丝的凉意。
也许是天晴的缘故,他感觉到了太阳的温暖,他听到了高飞大鹏扑翅的声音。
昨日的决定在此刻动摇了。
明明,大山在前面召唤,明明,万物生息在这严寒之地留下了令人驻足的痕迹,这一切,让少一不禁坐在帐篷前,赞叹起周遭的美景。
夕阳的余晖照在雪山之巅上,发出金灿灿的光芒,像阳光洒在咕咕的发梢那样。
阳光给了他某种信心,少一突然有了答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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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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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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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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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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