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作家的房间没有她们想像的那么糟糕。
虽然说不上井然有序,也不像是久未住人的感觉。这是一栋市区少有的冬暖夏凉的老房子,庇荫的阳台上,太阳花开得很茂盛,烈日只能照到阳台的一角,所以,即便不开空调,也很舒服。客厅的冰箱里有新鲜的蔬果饮料,厨房的水槽里还有没来得及洗干净的咖啡杯和碗碟,景寒有点担心起来,也许,这屋子的主人并没有去旅行,他随时可能会回来。
“真回来了也没关系,他不会介意。”
“你确定?”
希罗很认真地点点头,扶景寒在客厅的沙发上平躺下来。
“把手给我。”
景寒被动地摊开了手掌心,手心里的疮疤还留在老地方。
希罗不由自主地抚摸那块疮疤,景寒的身子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当初,雷漠也是这样凝视她手心里的疮疤的,他们俩手指间的触感是那样地相似,相似到只要景寒闭上眼,就会以为那是同一个人。
希罗有点犹豫,如果握着这只手治疗,也许,连同那块疮疤也会跟着抚平,景寒会愿意么?毕竟,那是只属于她的,刻骨铭心的印记。
“还是换一只手吧。”
希罗的犹豫提醒了景寒,她果然换了一只手。
希罗握紧了景寒的手心,闭上双眼。wWW.ΧìǔΜЬ.CǒΜ
她胸前的卵石亮了,发出温和的白色冷光,一圈一圈地绕着卵石流动。仿佛一只吐着银丝将自己包裹起来的蚕茧。景寒体内的感受如出一辙,她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那颗神奇卵石吐出的蚕丝给团团包裹了起来。那股能量好柔软好体恤好舒服……片刻之后,胸口的剧痛开始减缓,景寒能清楚地感觉到胸前那几根肋骨的裂隙在希罗神奇的灵疗法术中迅速衔接、愈合,她抬起另一只手臂,目不转睛地看着肘部的淤青和皮外伤像卡通片里的橡皮擦一样。在眼皮底下渐隐、消失……
大约二十分钟过去了。
希罗睁开双眼,开始缓慢抽丝、剥茧,循序渐进地收回自己的疗愈能量。
唯独那只手掌心,景寒没有感觉到任何类似的疗愈场。
她是刻意要留着那条疤痕,因为她知道那是她最重要的烙印。
景寒忽然间鼻子发酸,有一种泪如泉涌的冲动。
她们本应心无城府,相亲相爱,就像亲姐妹那样。任何一种心灵隔膜都是对友情最残忍的亵渎。希罗温暖柔和的磁场马上就要离开她的身体了,景寒忽然感到了依依不舍的惶恐,手指下意识地缠住了她的。
“是我把你弄疼了么?”
“没有。”
眼泪不争气地顺着眼角留下来了,景寒倔强地扭过头去。
“景寒?”
她背过身去,把脸埋在沙发的靠垫里轻声呜咽。
希罗把手放在她微汗湿濡的后背上,不知所措地为她感到难过,既不明白这心如刀割的难受究竟从何而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难过。
“如果你真爱他。就告诉我,别让我猜。”
景寒哽咽的嗓音闷闷地从沙发窝里传出来。
希罗怔住了,难过变成了一把锐匕。就这样意外地刺穿了最后一道防线。
她知道了。
那晚她就在那里,也许是来过又走了,总之,她看见了,看见雷漠吻了她,看见他们在沙发上的亲吻。希罗迅速抽回了自己的手。她不想让景寒发现自己由于过度震惊而迅速冷却的四肢。
“我不爱他。”
这是唯一的答案,也是必须的答案,她别无选择。
景寒没有回应。
“你知道,我和度恩在一起。”
“李度恩是个大傻瓜。”
希罗再度怔住。
是的,度恩是傻瓜,但景寒不是。
她一直都知道他们之间有感觉,而且,那种感觉一直在持续不断地升温,就快要突破那个戒律的临界点了。
不,度恩也不是傻瓜,他也不是……
希罗的思绪一下就被景寒彻底搅乱了。
这时,景寒忽然转过身来面对她,脸上呜咽的泪痕已经不见了。
“你真的不爱他?”
“不爱。”
她看着景寒虚弱的眉眼,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是真的不爱,还是不能爱,不想爱?”
“你明知道他喝醉了,神志不清醒,连你也要把我一起拖下水么?”
她无法抵挡他们轮番的攻击,一个希望她能面对自己的最不愿意触碰的那份情感,坦然接受它,一个希望她立刻就把那份感情化为灰烬,无情地将它摧毁,可眼下,她哪一样都做不到!希罗难以容忍地站起身,走到壁炉前面,低头看着柴火烧尽的灰堆,幻想自己可以变成一抹尘埃,掉进那灰堆里,就此消失在景寒的面前。
“不,你没有,没有拒绝,就等于什么都没做。”
“那是我不好,对不起,就算他喝醉了,我也应该把他推开,是我不对。”
“为什么要道歉?如果你真觉得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就不要跟我道歉。”
“那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是你要我去学校找他,他的确在那里,我想告诉你,等你过来一起送他回家,可又联系不上你,所以只能先把他送回去,他说过他很危险,要我躲开他,可是我做不到,至少,那天晚上,我做不到。我也很困惑,感觉他把我当做了你也不一定,我没有办法拒绝,如果他真的把我当做你的话,那就这样好了,我对自己说,那就这样好了,代替你,不过就是一个晚上而已……”
她再也不想陷入这样的局面,夹在他们中间,任由他们挑战她的底线,然后左右为难,她不是没有给过雷漠暗示,在索马岛的小茶馆里,那是她唯一的试探和表白,可是他没有接受,她以为他的心里只有景寒,然而,现在乱了,全都乱了……她想到了度恩,想立刻就躲进他怀里去,可是,那不公平,度恩的感情从头到尾就是干干净净纯纯粹粹的,这不公平,不行,她必须和度恩说清楚,她必须跟他分手!
“他没有把你当做我。”
景寒一句话就拦腰斩断了希罗混乱不堪的思绪。
希罗蓦然回首。
身体已经痊愈的景寒就站在她的身后,以便她一转身就能面对面地看着她,听她把最后那两句话说完。
“他没有把你当做我,因为,他从来没有那样吻过我。”
泪光盈盈闪烁在景寒单纯明亮的瞳仁上,冷静、强大得让人心痛。
希罗彻底被她震撼住了,于是,她终于知道那种心如刀割的难受究竟什么了――
如果无法将自己对雷漠的感觉生生活埋,那么,关于她们姐妹之间的那一切,也必将永远不复存在了。
“我相信你说的话。”
“你说你不爱他,我相信,所以,你可不可以发誓……”
“我发誓。”
希罗一把将她拽入怀中,紧紧抱住。
“从今往后,永远不会再让你看到那一幕。”
她没有抹去那道伤疤,其实不是为了景寒,而是为了自己。
只要伤疤还在,她便可以时时刻刻提醒自己,那才是可以为他而死的女孩。
那才是他真正值得珍惜的人。
她和他那种爱情,既然要不得,就索性留在黑夜乌云笼罩的残月风霜下,自生自灭了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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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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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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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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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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