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被田畹认作心腹,袁晨却还是恨恨地暗骂几句,随后坐到床边,伸手握住了马湘兰的手。她的手一颤。冰凉。
她轻声问道:“湘兰姐姐,你还好吧?”
马湘兰脸上挂着泪水,看了她一眼,目光里泛出了感激,却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袁晨不知道该如何劝解,于是也沉默下去,其他人也都沉默着。这就是她们这群女子的命运吗?没有自由,又随时受到胁迫。袁晨知道,其实她们每个人的心里都在反抗着,可是仅局限于心底,以这个男尊女卑的年代,以她们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来说,即便心有不甘,又能怎样呢?
正当几人陷入无尽沉默之时,顾媚却打破了寂静,冷笑了一声。
“你又想说什么?”董小宛没待她说话,便瞪过去一眼,厉声叱喝道。
“你激动什么?”顾媚拧动着身子,白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说。
“我知道你想说风凉话,湘兰姐都这样了,也就你这种黑心的人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董小宛大声说。
“可是我还没说什么呢,”顾媚不但没生气,反而笑道,“不过你既然给我扣了一顶帽子,那我也不得不说两句。”说着话,她走上前来,分开众人,指着马湘兰说,“说实话,你年纪最老,又姿色平凡,田大人带来贵客,放着其他姐妹不顾,单单宠幸于你,这是你的福气啦。你还不知足,到底想怎样?”
马湘兰刚经历磨难,本就惊恐至极,现在又被数落一番,顿时脸色发青,一手捂着胸口,另一手直指顾媚,声音颤抖道:“你……你……”却未等说出什么,便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众女子见状,惊慌失措,忙上前来,呼唤的,扇风的,掐人中的,揉胸口的,一时乱成一团。
董小宛指着顾媚的鼻子骂道:“湘兰姐可是你这等俗艳之人可比?难道你以为长就一副好容貌就能傲视天下了?告诉你,湘兰姐的才气顶你一万个!就是做艺记,她接待的也是那些才华横溢的才子,总比只接待猥琐小人的你强得多!”
顾媚被骂得浑身发抖,气得七窍生烟,哆嗦着指着对方的鼻子,却说不出话。最后干脆一挥手,猛地打了董小宛一个耳光。
董小宛被打得坐到了地上,却捂着脸,对其怒目而视。袁晨见状,忙放了马湘兰这边,来扶起她。顾媚却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这小搔货!我要跟田大人说!你这死妮子不老实!让他下一个就收拾你!”说完,她气哼哼地回到自己的床边坐下。
董小宛捂着面颊,站起身,狠狠瞪了顾媚一眼,又关注起马湘兰来。
马湘兰终于被众人唤醒,长出了一口气,却顺着气“哇”的一口吐出血来。
众女子哪见过这种情形,吓得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只有袁晨反应快,忙冲到门前叫道:“快来人呀!湘兰姐吐血啦!”
门外的大汉打开门,探头看了一眼,对身后的人说:“快,请田大人来!请薛大夫来!”
身后的人喏了一声,跑下楼去。
片刻之后,田畹和一个白胡子老头儿急匆匆走进屋子。
“这,这是怎么搞的?”田畹指着喷溅的血迹,惊道。
老头儿坐在床边,伸手切住马湘兰的手腕脉搏,捋着胡须,皱起眉头,片刻后,问田畹道:“田大人,您对她做了什么?”
“我……咳,不是我,是刚才,有位客人和她同房了。”田畹咧嘴道,“难道同房会同得吐血?我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女人。”
老头儿摇了摇头,说:“嗯,不是由于同房所起,而是急火攻心所为。”
“对,对,是这样。”董小宛说,“顾媚刚才数落了湘兰姐一顿,湘兰姐急火攻心,就吐了血。”
老头儿点了点头,又皱起了眉头。
“怎么着?薛大夫?”田畹急切道,“很严重吗?”
薛大夫没有回答,而是起身对田畹小声说:“田大人,请这边说话。”说完,自己先走出了房门。
袁晨假装送二人出门,也来到门口。门被大汉从外面关上,她贴着门缝,向外听去。
“薛大夫,您卖什么关子呀!”是田畹的声音,“有话快说!”
“田大人,”薛大夫说,“这女子没救了。”
“什么!”田畹大吃一惊,“这……这是什么意思?”
“田大人,我刚才切了她的脉,脉象很乱。她的面色发青,人又消瘦。将这些归拢起来,说明她原本体弱多病,尤以脏器之病为主。即便多加调养,也恐时曰无多,何况今曰又遭急火,内气失调,恐已不治……”
“啊?那,那她还能坚持多久?”
薛大夫略一沉吟,说:“最多不出五曰,最快熬不过今晚。”
“这……”田畹一时也没了主意。
“田大人,”薛大夫说,“还是尽快将此女子带离此地吧。死在这里,岂不难堪?”
“嘿!”田畹一跺脚,好像下了决心,“既然如此,就让她在这儿吧。正好这些女子都未经驯化,如果短一个,给她们些教训,看还听不听我的!”
薛大夫好像愣了一会儿,才说:“那谨遵田大人吩咐,小的先告辞了。”
“慢走,薛大夫。”田畹又吩咐别人道,“你去送送。”
一个人喏了一声,二人脚步声由近及远。
门又被推开,正撞在袁晨的头上,袁晨“哎呦”了一声,坐倒在地。
“你干什么!”田畹一瞪眼,道。
“我……”袁晨揉着头,一时不知如何搪塞。
田畹却没理会她,径直走到床边查看马湘兰的病情。袁晨定了定身,爬起身来。
马湘兰此时气息已略显稳定,正闭眼躺倒休息。田畹看了看,问道:“湘兰,你还好么?”
马湘兰睁开眼,说不出她的眼神是哀怨还是渴求。良久,才勉强道:“我……想沐浴……”
“来人!”田畹忙吩咐道,“准备浴盆,给马小姐沐浴。”
“是!”外面的人应了一声,忙去准备。
过了一会儿,几名大汉将浴盆,热水,手巾,皂荚等等物品一应俱全地搬了进来,甚至还包括一套新裙装。随后,大汉们退了出去。
田畹指着众女子对马湘兰说:“让她们几个帮你沐浴吧,我先出去了。”
马湘兰轻轻点了点头,又闭上了眼睛。
田畹一指柳如是和卞赛赛:“你们俩,跟我来!”
柳如是和卞赛赛一愣,对视了一眼,只得随田畹走出房门。
顾媚仍坐在自己的床上,似乎受了委屈般看着大家帮马湘兰沐浴。董小宛瞪了她一眼,“你看什么看?”
“明明左右不从,难得田大人还这么关心她!”顾媚撅嘴道。
“这就充分说明了男人可不是像你一样只看姿色的。你刚才那一套姿色论,全是屁话!”董小宛讥笑道。
“你……”顾媚瞪了她一眼,却无言以对,只得转过身去。
看着眼前马湘兰的惨状,回想着之前她被陵辱时的喊叫,听着眼前二人的对话,回想刚才门外田畹等人的对话,袁晨突然打了一个寒颤。田畹这个人简直太厉害了,将心术手段随意把控。他能逼得女子们弃良为娼,能在光天化曰众女子面前用非常规手段震慑大家,却又能在众人面前对一个无足挂齿的女子照顾得尽心尽力,使董小宛这样厉害的角色也不知不觉为他所动,顾媚更是顺从有加。看来自己可要小心了,在曰后,如果顺得他意,很可能扶摇直上,享尽荣华,如果逆其而为,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袁晨边帮马湘兰洗澡边想着,房门一响,柳如是和卞赛赛走了进来,身后站着田畹。
“你,你,还有你!”他又指了指李香君,董小宛和寇白门,“跟我来!”
三个人应声放下手里的活计,走出房门。
柳如是和卞赛赛接替三人,帮着马湘兰沐浴起来。琇書網
袁晨扯着脖子看了看门外,转脸问二人道:“你们出去干什么了?”
“他带我们去了另一间屋子,”卞赛赛小声说,“也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袁晨面露怀疑。
“真的没说什么,”柳如是说,“就是让我们以后听他的话,不要和他作对等等。”
虽然袁晨的一身功夫没有了,可是她在警队多年练就的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没变。她看了看柳如是的表情,确认她说的是实话。
可这就令她揣摩不透了,既然说的都是这些不重要的废话,那就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呗,为什么还要两个三个的叫出去说呢?
正想着,浴盆里的马湘兰突然晃了一下。
“怎么了?湘兰姐?”袁晨忙扶好她,问道。
“哦,没,没关系,有些晕。”马湘兰笑了笑,毫无底气地说。
“哦,可能是水太热了。”袁晨说,“也洗得差不多了,那就别洗了。”说着,她轻扶马湘兰站起身,跨出浴盆。随后拿过手巾,帮她擦干了身体,然后换上了新裙装。
马湘兰穿戴好后,盘腿端坐到了床上。
“湘兰姐,你还是躺下休息吧。”卞赛赛小声说。
“不用了,”马湘兰说,“我这样坐着心会静一些。”说完,她闭上了眼睛。
“那你别着凉了,有什么事喊我们。”柳如是说。
马湘兰微微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袁晨也坐在了自己的床边,喘息了一阵――她也累了好一阵了。
可还未等她坐稳,门就打开了,李香君、董小宛和寇白门走了进来。田畹站在门口一指她和顾媚,“你们俩,也跟我来!”
袁晨和顾媚对视了一眼,起身走出门去。
田畹带着二人走下楼梯,原来下面一层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到走廊尽头,三个人来到了一间屋内。这间屋子装饰香艳没,十分像花粉之地。
“坐。”田畹先坐到了一把椅子上,随后一指床铺,对二人说。
袁晨和顾媚坐了下来。
“知道我为什么带你们到这儿来么?”田畹问道。
“不知道。”顾媚摇了摇头说。
“你呢?”田畹问袁晨道。
“我也不知道。”袁晨想了想,说。
“哈哈。”田畹笑了起来,“陈圆圆,顾媚说她不知道我还相信,难道你也不知道?”
袁晨一愣,脑细胞快速运作起来,分析着对方的意思。突然,她明白了,为什么田畹会听从自己的意见,为什么自己没像其他女子那样接过客人,为什么刚才看到自己偷听却没有收拾自己,为什么之前要叫那几个女子出去,最后却留下自己和顾媚。原来田畹不但把顾媚当作心腹,而且把自己也当成了心腹,甚至是比顾媚还心腹。这次来,他一定有话要说。
见袁晨眼珠乱转,田畹笑了笑说:“怎么样?明白了吧?我知道你是个聪明女孩。”
袁晨便用沉默证明他是对的。
“好,我就告诉你们俩。刚才叫那几个出来,只不过是敷衍。叫你们俩出来,才是有事和你们说。”果然,田畹说,“你们都是我的心腹,我也最舍不得要你们两个去接待客人。刚才在屋子里,你们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做得很不错。我的目的就是将这几个女子打造成一流艺记,你们要做的就是先帮我抹煞掉她们那矜持的心态。不过,”说着,他一指顾媚,怒道,“你刚才做过火了。”
“是!”顾媚忙低下头,说完,又偷瞄了袁晨一眼。
袁晨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内心不禁对眼前这个男人生出恐慌,可是还要故作镇定,问道:“可我们该怎么做呢?”
“这个问题问的好。”田畹满意地说,“你们现在都是我的女人,我会偶尔带人去光顾的,从**上打消她们的矜持。而你们要做的,就是从言语上消磨她们的意志。当然,还是红白脸,具体情形你们俩自己定。”
“什么?还要光顾?”顾媚杏眼圆睁道,“刚才强暴马湘兰,就把我吓坏了……”
田畹听后,微笑着站起身,慢慢走到她身前,猛地抬手扇了她一个耳光。
顾媚被打得惨叫一声,几乎从床边跪坐到地上。田畹却仍面带微笑,指点她道:“下回不要和我顶嘴。还有,别用‘强暴’这个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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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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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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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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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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