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侍卫有些惊讶。
“恩,现在。”
慕容艳来的不算太快,不过这期间流容也什么也没做,只安静的靠在榻上闭目浅眠。等到慕容艳推门进来,这才招了招手挥退了殿里伺候的人,
“朕这个时间找你过来是不想你将今晚之事透露半分出去,你可是明白?”
慕容艳笑笑,“是。圣上想知道什么?”
“慕容艳,你欺君二十年,知罪么?”
“原来圣上都知道了。”
“可是朕想问你欺君的原因是什么。”
慕容艳忽然抬头,目光似乎穿透了流容的身体,看了那屏风后面一眼,道,“是先皇,他下了封口令,不准将蓉妃娘娘被人害死之事告诉您,是怕在您心里种下仇恨的种子。仇恨,是一个和情爱一样能令人丧失神智的东西……”
屏风后头,江画悄无声息的退了出来,从前厅到寝殿的两条回廊,走起来竟发觉莫名的长,心里头堵的发慌。蓉妃死了二十年,而梨逍尘也背了二十年凶手的罪名,如今真相大白,心里头竟半分的喜悦也无。
因为梨逍尘,蓉妃爱惨了流君绯,而梨逍尘死了,流君绯还是将她当做一个替身。等到背负着梨逍尘转世身份的流容出现,蓉妃便永远失去利用价值了。尽管流君绯还对她温和依旧,却早已不是先前的柔情蜜意,连一番虚假的怜惜都不愿意给她。
碧娘心疼蓉妃,便下定决心要杀了那转世的孩子。可兜兜转转的,该死的人没死,不该死的人却再也活不过来了。
原本刻骨铭心轰轰烈烈的一场爱恨,揭开表皮才发现竟是因一个地位卑微的宫女杀错了人导致。多么荒唐,多么可笑?
江画避过宫人的眼线,无息的回到床上,虽然睡不着,却仍是闭着眼躺了一宿。第二日宫女进来送洗脸水的时候,道,“圣上怕扰了殿下的睡眠,便没叫您起床,今早就一人去上朝了。”
流容自打昨夜出去之后就一直没回来,这谎话说的也忒没水准,想来流容也是个不善说谎的人呢。不过江画没揭穿她,只淡淡的对那宫女点了点头。收拾好了,这才想起昨天派去凰凤宫的阿碧还没回来,便随口问了一句,“阿碧在哪儿?”
“回殿下,碧姐姐昨天回来时您已睡下了,给了我些东西说要交给您,至于她现在在哪儿,奴婢不知。”
“东西?”
“恩,奴婢这就去拿给您。”
宫女捧了个小匣子过来,里头装了封信,几本武学心法,还有只绣纹的荷包。“碧姐姐让奴婢告诉您,这是太后娘娘交给您的,说您看了就会明白。”
“对了,碧姐姐说,太后娘娘还在宫内,您今日还要去见她么?”
江画怔怔的盯了那敞开的信纸半晌,忽的惨笑两声,“不用去了,她现在已经不在了。”
“啊?”
“现在不在,以后也不会回来了。”
想必这宫女是个新来的丫头,胆子倒是挺大,竟凑上前去瞅那信纸,惊叫一声,“啊,皇后娘娘离宫了啊,可是……可是她去哪儿了?”
“你觉得一个本不属于这里的人,若是失去了所有的牵挂,她还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么?想必,是这皇朝伤她太深,如今一切皆已落幕,她便走了吧。”
小宫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那香囊江画没打开,只是取出了那几本九重塔的心法,便将匣子又锁了起来搁在了衣柜的最底层。
恣意宫说到底还是当年流君绯建造给梨逍尘的,是想给梨逍尘做他妃子用的,不是给王公大臣的。如今江画既作为流容的臣子,又封了梨王,住在这里也委实不像话。即便是流容早就颁了圣旨将恣意宫赐给她,可一个臣子住在后宫里,的确不大像样。
尽管宫外的梨王府已经翻修结束,江画也没有搬进去。
入夜的时候,江画才沐浴结束,靠着床头把玩凝霜扇。
当年江湖至尊纵横天下的兵刃,如今到了自己的手上,每日除了扇风玩耍之外,竟是半分血腥都没有沾上的。“梨逍尘,我果真不像你。”你心系苍生,行事光明磊落,我却已经沦陷在权术的漩涡中不可自拔了。
“殿下?已经三更天了,圣上怕是不回来了,您还不歇息么?”
小宫女又给桌上的宫灯添了些油,换了件昏暗的灯罩,屋里的光线一下子就黯淡了下来。
“又是你,阿碧还未回来么?”
江画没提流容,反而关心起自己的下人来,唇角扬起的笑意倒是藏着令人猜不透的意味。“今夜不用人伺候了,你们都退下吧。”想了想,江画又抬头补了一句,“把门口的侍卫也撤了,都回去吧。”
“可是这……”宫女还好,连守护的侍卫也撤掉的话……主子要出了什么事,下人是要跟着遭殃的。小宫女有些害怕,哆哆嗦嗦的却不敢将话再说下去。
江画挑眉,“若论武功,整个恣意宫的侍卫加起来怕是也比不上本殿,若是有谁敢质疑,便让他来找我吧。你不用再说,下去。”
“……是。”
一想到蓉妃竟不是全因梨逍尘的缘故才死的,而是被自己的丫鬟给误杀,江画就不禁的唏嘘。这错的,也未免太过荒唐和离谱,让人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流容一直住在山上与世无争的,一下子怕是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江画躺在床上,想了会儿流容,又想到了未央,不知未央鸢失踪的事儿他是否已经知道了。还有雪若风,自己已经离家将近半年,尤其是雪折接掌雪王王位之后更是一面都未见得。还有城外的军营,也许久未去过了。
想来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只顾着玩弄权术,倒是冷落了很多世情冷暖了,简直到了与世隔绝的地步。最初自己入主朝堂的原因是一心想替梨逍尘讨口气,现在她早已受封梨王,而流家的人除了流容如今也是一个都未留下。仇报了,气也出了,江画忽然觉得自己的心里竟有些空落落的。
“容儿,好在我还有你……”
就这么想着,江画翻身朝里,不过片刻已是呼吸均匀。也不晓得过了多久,只听得外间殿门被推开的声响,紧接着脚步声就停在了床边。
那人抽手,一抹森寒的银光就映到了床上人的脸上。见江画仍是没醒,来人不由得松了口气,这才举起了手里的刀用力往床上捅去!
就那么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江画睁开眼,嘴角往上扬起的笑意似乎还往外泛着嘲讽,只见她一反手,便擒住了黑衣人的手腕。再一拍,凶器就落进了她的手。
这人不是什么高手,确切的说,是个连武功都不会半分的女人。
江画挑了她的面巾,冷笑,“你可知,我今夜撤掉的不仅是我这寝宫的守卫,还有后门出宫的那条路。亏我还有心放你一条生路,给了你那逃生之路,但这二选一,你选错了。”
“我从不觉得我做错了,你这妖孽!”
“只因为我是梨逍尘的女儿,便说我是妖孽?”江画眼神一黯,忽又睁眼笑了笑,冷冷道,“不管理由是什么,错了就是错了。阿碧,这后果,你须承担!”
说罢一挥手,屋里的宫灯便剧烈的燃了起来,灼灼灯火耀的整个宫殿明亮的刺眼。两行握着刀的侍卫冲进门来,刀尖齐刷刷的指向地上穿黑衣的宫女。
阿碧不甘心的仰头,“你是如何知道我要杀你的?”
“我带你去见个人。”
深夜,恣意宫的大门口灯光亮的通明,成排的宫女提着灯笼走在前方,佩刀的侍卫守在四周。队伍当中,江画衣冠整齐,一身雪白的长衣竟似跟皮肤融为了一体,白的近乎透明。
在她身后,数名侍卫押着一个穿了黑衣的女子,女子秀丽,仔细看下还能看出原本的性子应是个极温婉的。
队伍在天牢门口停下来,值班的狱卒恭敬的开了门,又将前方通往牢房深处的小道上点上烛火。江画只带了阿碧,以及押着她的两名侍卫进去。
看见房里人的那瞬,阿碧瞪着眼不可置信的扑了上去,“怎么……怎么会这样?”顿了顿,她回过头,吐出来的话透着令人心悸的声嘶力竭,“梨江画,你这个疯子!比梨逍尘还疯的疯子!恶魔!”wWW.ΧìǔΜЬ.CǒΜ
墙壁上幽幽的灯光宛若鬼火,耀在地上那人一片死气的脸上,苍老的皱纹在摇曳的灯火里诡异万分。有狱卒定了定神,一个死人,有什么好怕的。
那躺在地上已经没了生气的人,便是昨日关进来的碧娘。也是大长宫女阿碧的亲生娘亲。
这一连番的变故连江画也有些措手不及,她回头唤了看守的人过来,声音森寒,“这是怎么回事?人怎么会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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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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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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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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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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