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么?已经将近午时了。流君绯望望天,在看梨逍尘,却见着她脖子上那一块块的红斑分外显眼。
“逍尘,你……”
“将军莫非对旁人的房事也有兴致?”梨逍尘睨着眼,懒洋洋的朝房里一瞥,“将军这样问,可是吃醋了?还是也想同我做这一夜鸳鸯呢?哈哈……”
是了,帘幔内熟睡的那人确是纤痕无疑。纤痕是谁,即便她嘴上不说,可到底也是她自己的人,想要如何旁人自是无权过问。
梨逍尘曾说,她素来就爱美人儿,本就是个风流成性的纨绔,床笫之间的事儿自然也看得开,没一般黄花大姑娘那么矜持。况且她地位尊崇,向来也无人敢管。
想到这里,流君绯心里突然莫名的苦涩了一下,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不想这些。“长安来了圣旨。”
“哦?”
“令新守将面圣。”
流君绯从怀里掏出了那金黄的圣旨,梨逍尘接过看了看,随即露出抹笑意,“文阳狼子野心,还自以为手段高明的紧,不过是一场鸿门宴罢了。这面圣,就我去行了。”
南关迟早要造反,早就是人尽皆知的事。文阳挟天子以令诸侯,想必早就动了铲除流君绯的心思,此次借着面圣的档子,意外,定是能发生很多的。而这些意外,就是为南关守将死在路上而发生的。
君不仁,怎能怪民不义?如今的局势,放眼整个皇土,金陵俨然已经成了百姓之中的圣地。偏远些的地段,说是生灵涂炭也不为过。江山飘摇、百姓怨声载道,文阳这权术,玩弄的委实过于阴狠。
可现下,南关还不足以撼动朝廷。
“尘儿,心存善念、护佑天下苍生,这是你生做梨家人的命。”
“梨家的人,拥着整个武林,就得保它四海升平。”
“我的孩子,将来不管遭遇了什么,都莫要忘记你的使命、你的初心……”
多少年之前,曾经有那么个人——她也坐拥江湖,眼里寸寸缕缕流露的都是悲悯和慈善。她抱着个孩子,嘴里涌出血,仍漾着一脸舒心的笑,“尘儿,作为梨家的人,为了天下,好生活着。”
那人是谁,梨逍尘已经不记得了,可那嗓音,至今都清晰着。许是她的原因,也说不准是原本就天生心善,她梨逍尘就是希望看到这天下繁华、歌舞升平的模样。想终有一天,拥江山如画,享天伦之乐。
是野心,也是善心
为了这,梨逍尘甘愿上刀山下油锅,百死不辞。
出发那天,全军将士相送,纤痕拽着梨逍尘的袖子哭成了个泪人儿。
梨逍尘始终是没狠下心来掰开他的手,只将手探到他的背后点了睡穴。抹干了纤痕脸上的泪,这才将他交给雪若风,声声的叮嘱里全是柔情,“将军日理万机,梨逍尘又不在,这孩子还烦请二公子好生照料了,千万……千万莫让他偷跑出来寻我。”
雪若风嗤笑一声,“梨逍尘你确定你是去面圣,不是赴死?说得好像明日就被人大卸八块了似的!我只替你看三个月,剩下我便撒手不管,你若是不怕他给你殉情的话,就尽管去死。”
“二公子,你大可放心,梨逍尘的命还没完成,死不了。”梨逍尘想了想,又叮嘱一句,“二公子逛窑子的时候可别让他被妓女轻薄了去,否则,我回来便取了你的性命。”
“这才是风流纨绔的梨逍尘!”
梨逍尘舒心一笑,这才转头看着一旁一直沉默的流君绯,笑了笑,道,“这南关的局势虽然已是大好,但将军毕竟才治理不就,并不十分稳固,梨逍尘这一走,将军定要多多上心,我离开的这段时候,这军师的位子就暂且让二公子代着吧,我远在长安也能放心些。另外,除却收纳外来的百姓,其他的一些大宗族的力量也不可忽视,多多吸纳总是有好处的……”
“这金陵我会守着,若你出事,我便北上踏平长安。”流君绯打断了梨逍尘的话,皱着眉头。这人,为何一心只想着江山社稷,从未替自己打算过?难不成这普天之下能入她眼的只有芸芸百姓不成?
“好。……我看得出来,将军是个能成大事的人,梨逍尘也不是什么红墙深闺人,比不得大家闺秀的心思细。”梨逍尘想了想,却发觉已经没什么可说了,便转身踏上了马车。
日头已经升起来了,耀着梨逍尘身上的金绣褶褶生辉,漆黑的发丝同肤色的对称异发明显,明明是带着伤感的送别,却莫名让人有了一种猛虎出山的错觉。
那是一种撼天动地的磅礴。
宛如崖上的鹰,迎风而上,绝不回头。
三军将士悉数站在风里送别,却无一人出声。马车早就看不见了,流君绯却仍是站的笔直,怔忪间觉得有人拍他的肩,这一回头一低头间,就瞥见了雪若风怀里的纤痕。琇書蛧
“这孩子……”
“将军,你当真是觉得梨逍尘这般不知检点么?”雪若风忽然就这么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一时连流君绯也有些发怔。一恍然,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二公子说什么?”
“梨逍尘是什么人,万花丛中过片叶未曾沾身。这孩子,是她当年从风月场子上救下来的,便是要了她的命,她恐怕也不会伤害这孩子。他才多大,梨逍尘怎会要了他。况且,梨逍尘即便坐拥整个武林,女子的柔性弱了些,可到底还是贞洁的。她为将军、为江山、为这天下的黎民百姓劳心劳力,盼这天下四海升平,可将军却将她当成了什么人?对她的这番折辱,将军好生想想吧!”
说罢便再也不看流君绯一眼,抱着纤痕径自扬长而去。
其实他没说的是,那燃了浮生香的一夜,他原本是想纤痕恐受不了那香的力道,才去送醒神药的。未料梨逍尘已经回来,而梨逍尘心里只急着纤痕,竟未发现他就呆在窗后。
梨逍尘未碰纤痕。那香,是她耗了自己的内力解的。
亲吻,不过是舍不得纤痕受罪。等他累极了,再一举用真气疏通,便能感受不到痛楚。
这疼惜、这宠爱,柔的连雪若风都溺进去了。雪若风自知梨逍尘非池中锦鲤,也从未想过要哪一日同她举案齐眉,志愿能做个酒肉朋友,一起下得了窑子泡的了美人,这样老死梨王未尝不好。
……
梨逍尘此行没骑马,而是大张旗鼓的乘了辆阔气的马车,上头还绑着串串白玉似的珠子,混着轻纱垂下来愈发的显得里面的人绝妙而不真实。
随行的只有十来个士兵,大部分皆是服侍的丫鬟和小厮。隔远了打眼儿一看,这哪是边境的守将军队,这阵势丝毫不输给高官家的那些个大张旗鼓出行的家眷。
层层帘幔内的景象更是旖旎,时不时的还能听见里头人很是放荡的笑声。面圣还带着宠侍,这南关的军师也当真是荒淫。
“……哈哈!小玉儿,你的脸又红了,哈哈哈!……”
如此没脸没皮的话,众将士面红耳赤。
有人不仅扼腕,为里面的少年叹气。自从那人军事酒后乱性胡来之后,自此军营里只要颇有些俊俏的小兵皆不大敢一个人独自面见这军师,生怕她一个色起被调戏了去。可这孩子倒好,巴巴的跑到车架的前头,拽着军师的衣摆就不撒手。
军师劝了半晌仍旧无果,只得将他带在了身旁。起先倒还正常,顶多时不时的给他送些小零嘴儿,问问累不累。随后就愈发的荒唐,竟直接当着众人的面儿就亲了一口,径直拉着小手儿就拽到了车里。
这孩子生的好看,就成了军师消遣的乐子。
不过不淡定的只有一干将士,那些军师从自己家里带出来的丫鬟小厮见怪不怪,很是冷静的该伺候的伺候该回避的回避,众人佩服。
说到底,梨逍尘这一路高调的直接令人发指,金陵的辉煌早就普天皆知,沿途的百姓见了传闻里神祇般的梨家军师竟是如此荒淫的模样,掉下巴的人成片儿的扑到。
走到闹市的时候,便有丫鬟挂起了帘幔,梨逍尘就抱着自个儿的男宠玩的意兴泛滥。
风流、纨绔,骨子里却透着份儿高贵,直叫人不敢直视。
这哪是个臣子的做派?
这事儿传到了长安,过了些日子就有人陆陆续续的在梨逍尘走过的林子里发现了些面目全非的尸体,都穿着些古怪的夜行衣。长得什么样儿不要紧,要紧的是这些人腰里有皇城里禁军的令牌。
文阳这出儿戏没演好,那刺客手里的令牌就把他给卖了。
知晓这事儿的南关士兵差点儿咬碎了牙,“他奶奶的文阳老狗,没这本事就别绑了皇帝玩专权,现在又来跟我们玩阴的,真他妈的不要脸!”
梨逍尘逗了逗怀里的人,笑的一脸享受,“那就杀了他吧。”
这怎么就跟说“我们吃饭吧”似的,就这么没了下文?骂人的副将很是郁闷,却见梨逍尘直起了腰,嘴角颇是玩味的勾起抹弧度,似笑非笑的,“如此不是东西的人,留着也是个祸害,过些日子将军备的差不多了,杀了他不过是弹弹手指头的事儿,有何大不了的?”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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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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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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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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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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