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凯是很清楚政府对黑道势力的忍耐底线的,这些年来一直在这个底线的范围内活动,偶尔触及,也是沾身即走,不给政府留下半点把柄,所以才能直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祁凯也知道,他即将发动的这次对中州黑道势力的肃清行动,一定会落到政府的眼里,但是祁凯并不担心,因为他这样做,对政府来说也有好处,剔除一些不安分的因子,中州黑道就会延续这些年来的平静,这对政府来说要比摧毁几个黑道势力,死几个黑道分子要重要得多——祁凯一直记得党老爷子说过的一句话:在当下的政治氛围中,最安全的就是和政府搭上关系,在做政府喜闻乐见的事情中间,把自己的事情悄然解决掉。这对祁凯来说并不难做到,因为官匪一家亲是中华由来已久的优良传统!
祁凯在这里接电话时,又有几个罗汉陆续赶到,兄弟们许久未曾见面,乍一相逢都很兴奋,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脚,力道都不轻,要是挨在普通人的身上,即便是不受伤,也要落下一片淤青,疼上半天,但是落在这些皮糙肉厚的武夫身上,就像是挠痒痒一样,根本不以为意。
祁凯放下这件事,走过去也兄弟们亲热,拍拍这个的肩膀,捶捶那个的胸脯,都是一同经历过生死考验的弟兄,即便隔得再远、再久没有见面,一照上面,那种兄弟情谊便会迅速觉醒,荡漾在每个人的心头眉间。
距离最远的,驻守在南阳市的“举钵罗汉”李沛锦是最后一个赶到汴京的人,他一来到,“十八罗汉”除了每年给党老爷子祝寿以外,近年来唯一一次的齐聚才算完成。一时间,原本空旷寂静的高级病房外的楼道里人头簇拥,虽然大家都知道党老爷子就在身边的房间里,说话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是十几个人中总有那么几位或是因为生性鲁莽,或是因为天生的大嗓门,或是因为兄弟久不相见,见面后太过兴奋,楼道里不时响起爽朗的笑声,惊扰了安静修养的病人,有几个房间都不耐烦地打开房门,想要让他们安静一些,但是看到这里二十来个男子,一半从外表看就知道是彪悍的武夫,一半打扮得优雅得体,但是面对那些霸气外露的壮汉时,身上的气度并不逊色半分,就知道这些人来头不善,大多息事宁人地缩回头去,只剩下一个年轻人眉头皱着走出病房,走到距离祁凯等人三米的地方站定,低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也想要以此引起祁凯等人的注意力,才好发话,“十八罗汉”只要两三个比较沉默寡言的有闲扫了他一眼,其他人都对他的到来视而不见,年轻人见祁凯等人这番做派,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沉声斥道:
“这里是病房,是让病房精心修养的地方,不是菜市场,不允许你们大声喧哗!”
众人对他这番话充耳不闻,依旧故我,年轻人宛若一拳打在空处,没有伤到对方,反而险些闪到了自己的腰,本就狭窄的心胸一阵发闷,也不顾自己过来干涉的初衷了,声音太高了八度,再高一点就是嘶吼了,说道:“都闭嘴!有话到外边去说,这里不是任你们喧哗的地方!”
祁凯和“十八罗汉”这下一齐暂停寒暄,目光一起扫过年轻人,三十八道目光,就如同三十八片利刃,瞬间把年轻人因愤而生的气势割了个七零八落,祁凯、高雨明这些心思深沉之人的目光在年轻人的身上不过是一扫而过,没做半秒钟的停留;郑黎,驻守信阳的“托塔罗汉”宋青茂却都是火爆的脾性,对这个无端来打扰兄弟们叙旧亲热的、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就没有什么好脸色了,如果不是有祁凯在场,如果不是知道党老爷子就在身边的房间里面休息,依着他们的本性,有这样不知深浅的小屁孩来打扰自己的谈兴,早就大耳刮子扇过去了。
宋青茂生得细皮嫩肉,这些年来鼻梁上还架起了金丝边的眼睛,一副典雅的成功人士的做派,脾气在“十八罗汉”中间却是最火爆的,抢在其他兄弟前面对那个年轻人说道:“你,刚才是在对我们说话吗?”
年轻人刚才被祁凯等人的目光一起扫过,那或阴冷、或不屑、或没有丝毫感情色彩的眼神,恍惚间让他毛骨悚然,本来很强硬的气势瞬间如同阳春白雪,消失得无影无踪,却还在强撑,听到宋青茂的问话,抬起下巴做傲然状,说道:“这里除了你们,还有别人吗?”
郑黎在一旁阴阳怪气地插嘴到:“我还说呢,刚才无端听到有人在这里大放厥词,心中正纳闷是哪个拉链门没有拉好,露出这么个鸟货,原来根本就不是个人啊!既然你自己承认,我就大人不计非人过,饶过你这一次,该干嘛干嘛去吧,大人说话,哪有你个小屁孩儿管的份儿?”
年轻人名叫李文哲,乃是汴京市委副书记李亚东的独生子,年纪轻轻已经在体制内混成副科级,有老子在上面罩着,前途一片光明,正是人生得意的时候,在人前从来都是自我感觉良好,认识他的人无不上赶着巴结他,哪经历过这种情况!他出现在医院,是在陪护他的外公,他外公是在汴京人大主任的位置上退下来的,之前做过汴京市委专职副书记,也算是一号人物,这几天身上的老毛病发作,在医院住院治疗休养,刚才正在病房里读报,被外面的喧哗声干扰到,心情有些不悦,身为后辈,李文哲自然就要挺身而出,出这个头。
说起来,这件事他本来站在有道理的一方,如果平心静气、好说好商量地对祁凯等人说了,祁凯等人也都是一方豪雄,不会如此的没有素质,坏就坏在李公子说话一向不会玩婉转,态度又太过强硬,而祁凯等人最不怕的就是这样的愣头青,郑黎这一番夹枪带棒的话说出口,李公子已经被逼到毫无回转的余地的地步,只能强硬到底,口出恶言道:“小矬子,你是外地人吧,来之前没有打听打听汴京是个什么地方吧,竟敢在这里撒野?你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这个衰相,要是找死,小爷就成全你!”
郑黎听了这话,怒极反笑,哟呵了一声,撸起袖子就要和李文哲比划比划,看谁在找死,被眼疾手快的兄弟们拉住,却没有防备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脾气比他还要坏上三分的宋青茂,一直在后边冷眼旁观的孟繁龙注意到宋青茂的动作,刚要张口出声制止,宋青茂的大脚已经和李文哲的细腰做了一次没有缝隙的亲密接触,李文哲显然对男人不敢兴趣,飞身后撤,趴着地上吭吭唧唧了半天,爬不起身来。
宋青茂一脚把李文哲踹飞,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拍了拍手,轻蔑地说道:“就这样的货色,也敢在这里得瑟,真是不知死活!”
身为东道主的孟繁龙这个时候不能再躲在后边看热闹了,左摇右晃地挤到前面来,拍了拍宋青茂的肩膀,手指向祁凯站着的位置指了指,宋青茂扭头向那边看去,看到祁凯眼神阴沉,脸色不善,不由缩了缩脑袋,吐了吐舌头,往兄弟们中间挤过去,不敢再在前边惹事生非了。
孟繁龙在李文哲走过来惺惺作态的时候,就认出他是汴京市前人大主任的外孙,现市委李亚东副书记的儿子,汴京地界上风头正盛的小衙内一只,只是这些都还不放在孟繁龙的眼里,李文哲的外公当年也和党老爷子打过交道,若是让他知道了党老爷子现在就是身边的房间里,即便是下不了床了,也会让人扶到轮椅上推过来请见,他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竟然敢在这里吆五喝六地聒噪,挨了宋青茂一脚也不算冤。
孟繁龙走到李文哲身边,蹲下,装出一副关切的样子,问道:“你没事吧!”
宋青茂脾气虽然火爆,手底下的功夫却是真格的,有党老爷子在这里坐镇、有祁凯在后边看着,对李文哲当然不会下死手,这一脚虽然把李文哲踹到飞起来了,但是巧劲儿要比实劲儿用的多,李文哲受的也只是硬伤,会感觉很痛,但是不会伤及身体,这些孟繁龙不用看就了解得一清二楚,知道李文哲憋过前一段的闷痛,就没有什么事儿了,连检查都不用做一个,问这话,完全是在看在他老子李亚东的面子,虽然李亚东在市里领导的序列中排位靠后,但是谁也说不好他有没有更进一步的可能,孟繁龙虽然不怕这些,但是以后毕竟还要在汴京驻扎下去,与市里的这些领导处好关系,总是有利无害的。
李文哲哪里想到这次面对的不是那些升斗小民,而是一群经历过生死考验,背景也要比他强硬得多的黑道分子,一言不合,就挨了这一脚,当他的身子在空中划过的时候,李文哲有要飞升的错觉,吓得差点尿了裤子,在摔在地上,憋气了一分多钟,终于缓过劲儿来,能够再次呼吸到他原本根本不在意的空气时,那一刻,他才认识到,能够活着,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
xiumb.co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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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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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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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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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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