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素华映月>53还而不入
  徐次辅微晒,你已写下婚书、收下聘礼,我再不乐意又能怎样,毁婚不成?这会子又抬出圣上来,唯恐我从中作梗似的,郴儿,你把为父当作什么人。

  本朝律法,有媒、有聘、有婚书,婚姻已是铁定,女方不得悔婚。“凭媒妁写立婚书,依嫁娶礼式聘嫁,庶无后悔。巳定而輙悔者,笞五十,其女仍归其夫。”

  男方倒是可以悔婚,只是损失聘礼罢了。不过,让平北侯府、魏国公府悔婚?徐次辅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知道自己做不到。张劢且不去说他,张并何许人也,岂是好欺的。

  徐次辅面色淡然,默默无语,徐郴心中越来越惴惴不安。良久,徐次辅慢慢问道:“你来信请示素华的亲事,为父并未答允,郴儿为何自作主张?”

  徐郴神情恭谨,“因着议亲事,特意请弘济寺的大法师给两个孩子合八字。法师说,八字极合,但必须于某年某月某日某时定亲,否则有血光之灾,性命之忧。孩儿心疼素华,故此宁可信其有,便依照法师所令时日为素华定了亲。没有得到父亲大人的允许会擅自定下儿女亲事,孩儿死罪。”扑通一声跪下,连连叩头,“求父亲责罚!”

  什么法师所言,自然是胡扯。徐郴知道,徐次辅也知道,不过是撒谎骗人罢了。

  徐次辅看着跪地叩头的长子,心里凉凉的。他竟不愿意跟自己这亲爹说实话,竟学会跟自己这亲爹撒谎,伯启,你我父子之间,竟到了这个地步么。

  徐郴心中内疚,重重叩头,没多大会儿额头已是红肿。徐次辅叹了口气,“郴儿,起来吧。事已至此,怪你又有何用,你也不过是一片爱女之心。”

  徐郴膝行到徐次辅跟前,抱着他的大腿哽咽哭泣。徐次辅微微一笑,“当你还小么,这般撒娇。”伸手拍拍徐郴肩背,极之轻柔。

  徐郴哭了出来,“父亲,也不知您难成了什么样子!”如果不是被逼到绝境,父亲怎会做出许孙女为严家妾之事?定是严首辅过于咄咄逼人。

  徐次辅眼神冰冷,“也没怎么着,险些失了圣眷,被勒令致仕回乡而已。郴儿,近二十年来,被勒令致仕回乡的阁臣,可有善终的?下场一个比一个悲惨。”被勒令致仕回乡,对手再打击你,你可是全无还手之力,差不多是任人宰割了。

  徐郴打了个寒噤,徐次辅拍拍他,温和说道:“暂且无事,如今严贼松懈,已有月余不曾寻衅于我,诸事顺利。”自从许孙女给严璠,严首辅大喜,对自己不复相疑。

  徐郴背上一凉。为了父亲,自己死上千回百回都无怨,可阿迟不成,阿迟花朵一般的年纪,还有好几十年平安喜乐岁月要渡过,说什么也不能卷入这样的争斗之中。

  徐郴抬起头,“父亲,素华的命格委实有些奇怪……”话没说完,徐次辅已是不悦的皱起眉头,冷冷看向长子。怎么着,还要拿你闺女的命格做什么文章?

  迎着父亲的目光,徐郴硬着头皮说道:“素华不宜和属鸡之女子同居,否则,家宅不宁,事端横生。”殷夫人,正是属鸡的。

  徐次辅缓缓问道:“一晚也不成?”先是告诉我你有了御赐的宅子,继而说什么素华不宜与属鸡女子同居,你是想今晚就走么。

  徐郴俯伏在地,“父亲,一晚也不成。”阿迟定下亲事,倒霉事不知要轮着谁,弟弟们、侄女们岂能善罢干休,岂能给阿迟好脸色?阿迟自小到大,可从没受过气。

  徐次辅沉默片刻,温和说道:“为你们备了接风宴。宴席之后,再动身吧。”徐郴感激的磕了个头,“是,父亲。”徐次辅微微笑了笑,“圣上赐宅,这是何等的荣耀;郴儿当晚便即入往,实是忠君之举。”这个段子,改日要拿到圣上面前讲讲去,圣上最喜臣子忠诚,就好像严首辅最喜人拍马屁一样。

  接风宴摆在内院花厅,硕大的两张紫檀雕花圆桌,每张都足足能围坐将近二十人。男人一桌,女人一桌,中间用红木嵌大理石的屏风隔开,但声音可闻。

  徐次辅温和吩咐,“都是自家人,分开坐即可。这屏风无用,撤下吧。”侍女、婆子恭敬答应,即刻把屏风抬了开去,两张桌子上的人也能互相看见了。

  众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的落到阿迟身上。这便是大房那位嫡长女了,明媚娇艳如春花,清丽澄澈如秋月,仪态优美的静静坐着,好不矜持,好不矜贵。

  昨天还以为她要沦为妾侍,万劫不覆;今天却得知她早已是魏国公未过门儿的妻子,以后的一等国公夫人,世事难料,世事难料,众人心中俱是感概。

  徐素敏虽是强自抑制,看向阿迟的目光中还是有着无数怨毒,嫉妒的想要发疯。平北侯夫人居然会聘这乡下丫头为儿媳!她有什么好的,她有什么好的?

  徐素敏还算有定力,不管怎么说还支撑着能赴家宴。殷夫人连她也不如,阿迟和张劢定亲已是板上订钉,已是铁的事实,这事实给了殷夫人巨大打击,她倒在榻上不愿起来,继子的接风宴上,看不到她的身影。

  阿迟泰然自若,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徐素敏恶毒的嫉恨眼神。一旁的徐素芳特意扯扯阿迟,“呶,看那人。”看看这无耻的徐素敏,明打明的欺负人,真过份。

  阿迟浅浅笑着,脑海中蓦然浮上一句诗,“一棵树,看另一棵树,恨不得变成利斧。”嫉妒真是一种很要命的心理状态,会让人变的疯狂、丑陋。怪不得莎翁会呼吁,“您要留心嫉妒啊,那是一个绿眼的妖魔!”

  徐郴常常有意无意的回头,看一眼自己的宝贝女儿阿迟。他本是对徐次辅异常愧疚的,不过徐素敏怨毒的目光落在眼中,徐郴的心瞬间揪紧,走,今晚便走!让阿迟在这种目光下过日子,于心何忍。

  席间,徐二太太虽是心里犯着酸,面上却还是雍容端庄的,不曾露出异态。徐三太太城府不深,一脸羡慕的问陆芸,“怎么能攀上这样的好亲事啊?”要做国公夫人了,可真好。

  陆芸矜持的笑着,“平北侯到南京寻觅名医,便住在咱家隔壁。既是邻居,自是要相互拜访,平北侯夫人只见了大丫头一面,便喜欢的紧,央媒提亲。”

  徐三太太还在羡慕着,徐二太太笑着开了口,“素华什么时候成了大小姐?”陆芸淡淡笑着,“我闺女是长房长女,不称大小姐,却称什么?”

  徐二太太皮笑肉不笑,“自是称二小姐。素华和我敏儿同年同月同日生,敏儿早出生半个时辰,是长姐。”陆芸也不跟她争执,“外子已禀告过父亲大人,我闺女长房长女,不管在南京,还是在京城,都是徐大小姐。”Χiυmъ.cοΜ

  徐三太太兴奋的在一旁看着,大房一家回来了真好啊,有人给二房对着干了!二房已经威风的太久,有人压一压他们也好,省的他们忘乎所以。

  徐二太太谦虚请教,“如此,我家敏儿该如何称呼?”她做了十几年徐大小姐,你闺女一回来,她便要改了不成?你闺女要威风,做了国公夫人之后到张家威风去,徐家,且轮不着她耍横呢。

  陆芸哪肯接她这个话,“弟妹请示父亲大人便可。”何必跟她废话,凭添是非,她真有什么疑问,问公公去。

  徐二太太心中鄙夷,就会拿父亲做挡箭牌!却也没再继续追问什么,毕竟徐二太太还没跟徐二爷通过气,并不知道公公徐次辅到底是怎么想的,不便造次。

  宴席之后,徐次辅温和说道:“天色不早,郴儿这便动身,莫耽搁。”徐郴恭敬应“是”,带着妻儿拜别徐次辅,出门上了马车,直奔灯市口大街。

  阿迟要求跟徐郴、陆芸同乘一辆马车,“爹,娘,我害怕。”徐郴心疼的不行,“乖女儿,到爹娘身边来。”陆芸也红了眼圈,“看把我闺女吓的。”

  阿迟坐在父母中间,可着劲儿撒娇,“我饭都没吃好,总觉着好像有刀子在我眼前飞似的。”徐素敏的眼光,跟刀子也差不太多。

  徐郴哪还顾的上内疚,柔声安慰宝贝女儿。阿迟跟她们吃一顿饭就吓成这样,要是整天跟她们在一处过日子?徐郴打了个寒噤,那真是不敢想像。

  徐郴一家离开之后,徐二爷、徐三爷请教徐次辅,“父亲,怎不留大哥住两晚?”徐次辅说的很堂皇,“你大哥忠君,圣上既赐有宅子,便应当立即住进去。”徐二爷、徐三爷虽觉着很扯,却也不敢再问。

  各自回了房。徐二爷回去之后,被徐素敏眼泪汪汪的捉住,“爹,我才是大小姐!素华有的,都应该是我的!”

  徐二爷有点摸不着头脑,徐二太太拉过他悄悄说了几句话,徐二爷沉下脸,“知道什么叫婚书么?有正书,还有别纸,别纸上祖宗三代名讳列的清清楚楚!”素华和张家的婚书上,女方父亲明明白白写着徐郴的名字,你们想什么呢,敢是疯了?

  妻子和女儿可能有些异想天开,徐二爷常在外头奔走,并不糊涂。平北侯是什么人,哪是能糊弄的,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净瞎想。徐二爷不耐烦的想着,甩甩袖子,转身去了姨娘房里。

  徐三爷则是摒退侍女,和妻子密商,“……为今之计,只有如此了。兰儿和芳儿都是我闺女,哪个我也舍不的。娘子,芳儿虽不是你生的,却是我亲闺女。你若肯帮忙,我亲闺女便能保全,事成之后,我总是承你的情。”

  徐三太太红了眼圈,“你摸摸良心,四丫头吃穿用度,跟三丫头有分别没有?这么多年了,我可曾亏待过她?如今说这个话,你亏良心!”

  徐三爷陪着笑脸,说了半天好话,“都是我不对,我不好,娘子莫和我一般见识。”好言好语哄的三太太顺心畅意,“成了,明儿我便回娘家办去,包管妥妥当当的。”

  第二天徐三太太便到殷夫人面前请假,回了娘家。这次回娘家时间很长,一直到天黑透了才回徐府。徐三爷一直在院外徘徊,见到三太太回来,迎了上去,低声迫切问道:“如何?”三太太满面春风笑道:“幸不辱命。”

  徐三爷大喜,“我的好太太。”也不管丫头、婆子们还跟着,拉着三太太的手回了房,体贴的很。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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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而不入,否难知也”,归家你不入我房,原因又有谁知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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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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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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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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