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没有销烟的战争却从来就没有停止过。楚天涯新任命的军师时立爱,主持了这一连贯的“战役”。这个人,仿佛就是为了勾心斗角和阴谋诡计而生的,说到蛊惑人心煽风点火,世上绝对难以找出一个比他还在行、比他还专业的人来。
各种让人意想不到的法子,被他运用出来煽动南岸叛军的军心。半月来,陆续有两三千南军和不小的一批将佐,投靠了北岸。
赵构坐不住了。他既没有战胜北岸楚天涯的把握,也没有了继续僵持下去的耐心。济源一战已经尘埃落定他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战机。现在之所以僵在这里不走,纯粹是因为“咽不下这口气”,骑虎难下。Χiυmъ.cοΜ
远在杭州的太上皇赵佶,当然会比赵构更加沉不住气。当他听闻官家御驾亲征时,就差点中风晕厥过去。赵佶虽然无能,但他好歹也是当过几十年皇帝的人,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御驾亲征”的含义所在。简而言之,如果不是大凶大恶的敌人、必须拿下的战争,皇帝是绝对不会离开温香暖玉的大皇宫,跑到战争前线来受罪的。
也就是说,东京朝廷这一次是下了狠心,一定要将杭州方面斩草除根!
赵佶害怕了。
他没有理由不害怕,就如同当年他怕死了女真人一样,现在他怕死了楚天涯,甚至比当年更加恐惧。因为在赵佶看来,他打从骨子里认定女真人再如何彪悍,也吃不下他的整座大宋江山;而楚天涯这样的“内贼”,是要抢了他的赵宋江山,取而代之的!
赵构在淮河南岸一筹莫展骑虎骑下的时候,杭州的赵佶则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惶惶不可终日。最后,也不知道是他哪个缺心眼的幕僚智囊给他出了个馊主意——这个时候不应该把事情闹大,更不能把战争再继续下去了。应该派人去顺昌,和楚天涯讲和!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明白,这边皇帝都御驾亲征了,哪里又还会有和“造反派”讲和的道理?但是赵佶却采信了,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精神,他从杭州派来一个使者面见赵构,说了太上皇的意思。
这个使者,或许在现在名不见经传,但在历史上却是鼎鼎大名,他就是——原赵佶在朝时的御史中丞,江宁人,秦桧。
现在的秦桧,是太上皇赵佶的死忠。早在第一次东京被围之战时,他就被派去与金人商谈割让河间、太原等三镇的合约,可见他当时在朝上还是深受信任而且有点主见的。
赵构接见了秦桧,听说了太上皇的旨意后,简直就想哭,而且闷在心里骂自己的亲爹——你老糊涂了吧!
你还以为,楚天涯会跟你一样糊涂吧!
楚天涯是什么人?杀人喝血的恶魔!
他会姑息造反背叛他的人,才有鬼了!
……
“秦御史,既然这是太上皇的意思,那就有劳你去北岸跑一趟了!”赵构想归想,但还是同意了这个做法。
原因很简单——懒得跟那老糊涂废话争论。多一个秦桧被楚天涯割了脑袋,关我屁事!
秦桧带了两个摇撸的军士,乘了一叶扁舟,飘到了北岸,被军士捉拿后一翻辩说,费尽口舌,好歹也还是见到了楚天涯。
楚天涯正在军帐里和时立爱下棋呢,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看在下首战战兢兢的南岸来使,随口说了一句,“来者何人?”
“上秉魏王,卑职御使中丞秦桧,受太上皇之命特意前来拜见魏王殿下!”秦桧屏气凝神的答道。
“叫什么?”楚天涯正捏着一枚棋子,不由得手中一停将棋子握在了拳心,双眼一睁看着秦桧。
秦桧顿时感觉如同一柄利刃朝他的心窝插来,冷不丁的浑身打了个战,强作镇定答道,“卑职,御使中丞秦桧!”
“你这杂毛!”楚天涯一股无边怒火冷不丁的就冒了起来,信手抓起手边的一把围棋棋子,劈头盖脸的就朝秦桧脸上砸去!
秦桧吓懵了!
这是什么情况?——堂堂的一国王爷、三军统帅,居然在这样正式的场合,像个市井蛮夫一样的骂人打人?
时立爱和立在军帐两侧的青卫及将军们也愣了:王爷这是怎么了?莫非和秦桧有私仇?
秦桧只是条件反射的弹了一弹,哪里敢躲,硬生生的被楚天涯砸了一脸的棋子,慌忙抱拳弯腰的站定了,小声道:“王爷息怒!……不知卑职是哪里不对,惹得王爷如此大动肝火?”
楚天涯正要去抓第二把棋子,听他这话眨了眨眼睛:也对哦!他没招我也没惹我,现在更没机会祸国殃民,更谈不上祸害岳飞!
“本王下棋输了,心中愠恼。”楚天涯将手里的一把棋子放回棋篓中,拍了拍手,“因此,拿你撒气。谁让你这时候跑进来烦我的?”
此言一出,时立爱等人都哑然失笑。这种话,也就只有楚天涯说得出来。他不仅够胆,也够有资格。
秦桧则是脸皮抽筋哭笑不得,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来,“如此……便是卑职的荣幸,荣幸。”
“说吧,你来干什么?”楚天涯坐了回去依旧和时立爱下棋,随意的问道。
秦桧拱了拱手小心的道:“卑职奉太上皇之命,特意前来与魏王殿下……讲和。”
“讲和?”楚天涯双眉一拧眼神之中杀气迸射,“你是说,讲和?”
“是……是!”秦桧战战兢兢,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怒了这个脾气古怪的土匪王爷,别又被他揍一顿才好。
“放屁!”楚天涯怒斥一声,“从来只有两国交战,才有讲和一说——你们算什么东西,叛军、造反的逆贼,也敢提讲和二字?”
秦桧的眼神当场就直了!
“王爷请息怒,休要跟一个跑腿的下官如此大动肝火。”时立爱不急不徐的劝道,“秦御史,你既然奉命而来,也该早早的想好措词才是。魏王所言切中要害,你们可不是一国,而是一股叛乱的逆匪。你们只有投降的份,没有讲和的资格。”
秦桧生咽了一口唾沫,硬着头皮说道,“是卑职措词失当了,请魏王恕罪……太上皇的意思是,杭州愿意收兵回营,也请官家和魏王同样兴师回京。两方从此罢斗各不滋扰。杭州愿每年向东京呈贡相应的金银财物。”
“哈哈!”楚天涯大笑不已,“赵佶可是想得真周到啊,竟然拿当年对付辽国和西夏的法子,来对付朝廷了!——他脑子有病吧!大宋的天下只有一个朝廷,只有一个官家!他是想跟朝廷划江而治、自成一国吗?还各不滋扰、呈纳岁币,亏他想得出来,老糊涂了吧!”
这一串话骂出来,满帐的将军都大笑不已。
“看到了吗?我的这些将军们都在嘲笑赵佶的愚蠢与荒唐!”楚天涯都要被气乐了,“也亏得赵佶是当过几十年皇帝的人,这一点道理都不懂,难道大宋的社稷被他败成了之前那副模样!”
将军们笑得更凶了,毫不掩饰他们的鄙视与轻蔑。
秦桧也还真是沉得住气,依旧小心翼翼的道,“魏王,其实东京与杭州再如何闹,也终究是大宋的家事。家和万事兴,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打仗的好。太上皇既然已经派卑职来了,那么,不管是划江而治还是称臣投降,那都是可以商量的。魏王也不必一口回绝,誓要将这战争进行到底吧?那样一场内耗下来,对大宋有什么好处?”
“你来了这么久,总算说了一句人话。”楚天涯漠然的笑了一笑,说道,“要讲和也不是不可以。我有条件。”
“请魏王示下。卑职回去,也好与太上皇回报。”秦桧两眼放光。
“第一,叛军全部改旗易帜,宣布投降。”楚天涯说道,“第二,让赵佶在江淮一带遍发文书,承认他之前的罪过,向江淮民众澄清所有的事实。同时,让赵佶去东京,亲自面见官家请罪!”
秦桧一听,不算太过分,于是点了点头,“卑职回去,会如实告之太上皇。”
“我还没说完呢!”楚天涯把脸一板,“第三,也就是最重要的一条!——要赵构的人头!”
秦桧一听,浑身筛糠!
“这!……”
“不必吱唔。凡此三条,有一条不答应,我必马踏江南,生擒二贼!”楚天涯将手一挥,“出去!”
“滚——”左右将军哟五喝六的就将秦桧也叉了出去。
看到秦桧那副狼狈不堪的样子,楚天涯暗笑不已。
时立爱会心而笑,“王爷高明!”
“高明什么?”楚天涯笑道,“这样的条件,叛军是肯定不会答应的。”
“正因为不会答应,所以才高明。”时立爱说道,“其实叛军的真正核心与领袖,与康王赵构。背在他背后的太上皇赵佶,只是一面旗帜和一只傀儡。但是,赵佶的影响力又是不容低估的,也只有他,才有那么一丁点资格与官家叫板。但是赵佶最大的软肋就在于,他没有兵权。现在,王爷一计既出,就把他二人给离间了。只是秦桧一回去,赵构必然火冒三丈,从此舍弃赵佶这个旗帜和傀儡,自己单干;这个结果,只能让赵构更加缺乏后援与底气,他的手下会更加离心离德,对他丧失所有的信心;而赵佶那一边,他肯定是早就想到官家应该是不会想要取他性命的。但到了魏王这样的条件,他虽然会丢一些颜面,但好歹能保住性命,运气好,他或许还能回到东京依旧做他的太上皇,得个善终。这个时候,赵佶最想做的事情,当然是——撇开赵构,换取自己的性命!”
“知我者,时先生啊!”楚天涯笑道,“赵佶与赵构,这一对父子狼狈为奸。如果让他们龟缩在江南死守不出,还真会是一件棘手的事情。就算我们能够凭借武力平定这一场叛乱,终究也会让大宋受灾不小。只有让他们两个决裂相互攻讦,我们才有可能花费最小的代价,赢取最终的胜利。赵佶是个贪生怕死的人,但他终究是官家的亲生父亲,真要杀了他没什么好处。但是赵构这样的谋反亲王,却是必须要死的。面对截然不同的命运和结局,他们这对父子必然反目成仇,从此江南叛军陷入分裂与动乱,甚至有可能自己先打起来。这样一来,我们就好从中取便了。”
“鹬蚌相争,鱼翁得利。”时立爱笑道,“王爷已经把权术运用得炉火纯青了。这一计使出,胜却千军万马。我军大可以在顺昌府坐壁上观,等着坐收渔利。”
“你们等吧,我可要走了!”楚天涯神秘一笑,说道,“明天我就和官家一起返回洛阳。连年战乱,现在的帝都和中原都处于一片混乱之中。我必须和官家一起回到京都,镇摄大局稳定人心。江南这里,我带着官家往这里来走了一遭就已是胜势明显。何时报捷,只是时间的问题。我会将江南之事全权托负给张叔夜来料理。当然,我希望时先生能够留下来,辅佐张叔夜。”
“属下得令!”时立爱急忙站起身来,十分郑重的对楚天涯拱手行礼。
此刻,时立爱的心中是充满感激的。一者,他只是一个金国“降臣”,初来乍道就被楚天涯委以重任和信用,这本就不容易了;二者,平定江南叛乱这样的大事,按理说只会交付给楚天涯手下能力最强也最值得信任的人;等到事成之后,自然也就是大功一件。
说白了,楚天涯这是故意将一件天大的功劳,拱手送给了张叔夜和时立爱。只要他们不把事情办砸,将来回朝受赏的时候,必定平步青云啊!
这世上,恐怕没有比这更大的人情和栽赔了。时立爱又不傻,哪里还看不出楚天涯的用意?大宋朝廷破而新立,楚天涯就是想通过一系列的大动作,多提拔和培养出一批能臣干将,将来团结在他的周围,一同撑起这暂新大宋的新朝廷!
最早的朝堂大佬宗泽和许翰,此前的少壮派军帅刘子羽、岳飞,加上现在的张叔夜和时立爱,这一拨拨的俊杰和人才,就如同雨后春笋一样的层出不穷,全被楚天涯提拔重用了起来。
估计在不久的将来,以楚天涯为核心、以这些人为班底的一个大宋朝廷,就要成形!
……
时立爱心里想着这些,不由得暗自赞叹:在其位,谋其事。现在的楚天涯,已经不是当年太原的那个山贼大王了。他考虑的每一件事情、所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足以影响到天下大势和今后的百年历史!
什么叫口衔天宪执掌乾坤?
——楚天涯,这就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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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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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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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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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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