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驻扎在王府里的都是童贯的一些贴身近卫,平常趾高气扬惯了。若是童贯在时,哪里容得有外人占了他们的地盘。可是现在胜捷军已是换了主子,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些近卫军现在全归了王荀统领,哪里敢来管楚天涯的事情。xǐυmь.℃òm
因此,王府里有了两处军屯,一处是新建的军巡铺营地,一处是以往的胜捷军近卫军营。这些本该是山寨又业余的军巡们鸠占鹊巢也就算了,但他们的各种装备都不比这些近卫军的差,还都是全新的,让近卫军们都嫉妒恼火不已。
傍晚时王府军营里统一开饭,近卫军便发了个狠,不给军巡们送饭。楚天涯等人来得仓促,一时没有油米造饭,还真是为难了起来。楚天涯不想因为一点小事和胜捷军的人闹出什么内部冲突,也不至于去近卫军那里讨饭吃,便准备带人先到城里去解决一顿,明天自己专门派人负责全体军巡的后勤伙食便是。
这时去往城门监工的王荀回来了,一进王府就看到了新建起的军巡营屯,不由得眼前一亮。他便进营来看了看,便得知王府火头军没给军巡们送饭,顿时大怒,当场就将火头厢军的军使都头全都叫了来,劈头盖脸的一顿海骂,罚了他们自己全体的火头不许吃晚饭,便将饭食拿出来,让给了军巡。并下令,以后军巡的伙食供给全由军队负责,待遇等同胜捷军。
同时王荀还透露,都统府与知府即将下令,以后楚天涯将要掌管太原全城的粮草分拨——你们这些人不想全都饿死,就都识相点!
这一招才是真的狠——被人掐住了胃,想不服软认小也不行了。
在没有老爹在身边的时候,王荀还是十分霸气果断的,在军队里也算威风八面。看到他如此处事,楚天涯便笑道:“王大哥,你这么一折腾,我现在是想低调点也不行了。原本我在王府占了地盘建营地,属于强占他人地盘,得要先服个软。日子久了,我自有办法让他们服我。现在倒好,你一来就把他们全摆平了。不过我看他们是口服心不服,未必是好事。”
“不怕!”王荀牛气冲冲的道,“我跟你说,军队里的事情有时候可以很简单,也可以很复杂。像这种官职比你低微的、必须有求于你的,只管欺负,不用管他口服了还是心服了。”
楚天涯点头笑了一笑,却是不置可否。心说,王荀自有他的处事之法,有时简单的确是十分有效;但从长远来看,力压不如诛心,收服人心才是上上之策。王荀这样的性格,可为将,不可为大将,更不可为帅。怪不得王荀跟着他父亲一同追随童贯南征北战这么多年,始终只是个听起来很威风、专行冲锋陷阵的“先锋官”,却连个指挥使的实职也没混到。想比之下,孟德的武艺与带兵打仗的能力或许胜不过王荀,但他有“服众”的能力与人格魅力。若此二人都一同从戎带兵,孟德手下的军队,凝聚力与战斗力肯定要比王荀的强!……
楚天涯始终坚信,不管是在和平时代从政入仕,还是在战争年代图建功业,哪怕是在一个寻常的工作岗位要干得出色,或是在生活中无往不利,摆在首要的便是做人、识人、用人。
尤其是到了现在这样的乱世,或文或武,有一技之长便可建功立业。但真正能够叱咤风云、站到金字塔顶尖的只会是极少数人;这类人的手下,往往就有许多身负“一技之长”并远胜自己的各类人才。
用人,或者被人所用;如何用人,或者如何被人所用——楚天涯终于有时间开始冷静的思考,重生之后的“人生定位”这个重大问题。
王荀陪楚天涯一起吃了晚饭,闲聊之下得知他胸口的伤势仍未好转,尤其受了刘延庆几拳后更有恶化,王荀十分担忧。于是他又取来几瓶自家祖传密制的药油给了楚天涯,让他回家后“让弟妹好生给你揉揉”。
楚天涯便好笑,她哪会帮我揉,蹂躏倒是有可能。
谢过了王荀,楚天涯便叫几个军巡扛上了他挑来的枪械与马具、马料等物,准备回家一趟。王荀刚才的话倒是提醒了楚天涯,眼看便要大战降临,是得尽快养好伤,并让何伯指导一下武艺了。虽然不可能一夜之间成为绝顶高手,但生逢乱世艺多不压身,多几分保命的本事也是不错。联想以往的几次涉险,若是自己身手高强,也不至于那么窝囊。
回到家时,天色已晚。夜幕阴沉并无半点星月,天气寨冷只剩北风呼啸。
萧玲珑穿着秋季的薄衫,正在练桩。她一步一沉的在没有打牢的木桩上行走,练习身法与步法,全神贯注如临大敌。
楚天涯推开院门走进去时,萧玲珑稍一分神斜眼看了楚天涯那方一眼,脚下一个不慎,竟然摔落下来。
砰砰的木桩子倒翻了好几根,萧玲珑摔到地上重重的闷响,还有两根木桩子砸到了她身上。
楚天涯一眼揪到,顿时心里都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急忙快步上前,“怎么了?”
“少爷别动!”坐在不起眼角落里的何伯突然出声,全无了往日的慈蔼与调笑,而是十分严厉的道,“让她自己爬起来重新立好木桩,将这‘峰回路转倒提炉’的扎枪步伐,再练十回!”
楚天涯咬了咬牙,点点头站住了。
萧玲珑这一下显然摔得不轻,表情痛苦秀眉紧拧,额头上一层冷汗就在那里往下流。她吃力的推开了压在身上的大木桩子爬起身来,一根根的扶好木桩摆好步阵,便准备再跃上去。
“等一下,我有事情跟你说。”楚天涯突然道。
何伯斜睨了楚天涯一眼,并未多言,便起身走进了耳房。
“什么事?”萧玲珑抹了一下脸上的汗珠,“别耽误我练步!”
楚天涯招了一下手,示意身后的军巡将甲械等物抬了起来,说道:“你看这些兵器,哪些是合用的,或是缺点什么?”
两名军巡取来武器架子,将数柄长短枪一一罗列开来。
萧玲珑看了一眼,“你是准备开家兵器铺子么?”
楚天涯笑了一笑,示意那两名军巡自行回去歇息,便将身上那件刚领来的厚实披风取了下来,往萧玲珑身前一递,“休息一会儿吧,披上,别着了凉。”
萧玲珑迟疑了一下,微然一笑,还是伸手将披风拿了起来。抖了一抖展开,她走到楚天涯身边,双手在他肩头一按,却将披风披在了他的肩上。
“长得又不俊,还学别人怜香惜玉?”萧玲珑笑道,“你重伤在身,还是顾着自己吧!”
楚天涯哈哈的笑了起来,“谁规定了只许帅哥才能怜香惜玉的?其实你不懂男人——真的男人,敢于直面丑陋的女子,也敢于意淫吃到不嘴的天鹅肉。”
“什么乱七八糟的!”萧玲珑被逗乐了,很难得的咯咯笑了几声,“喂,你要是找我没正事,可别耽误我练武。你看,何伯都被你气走了。你得帮我把他劝回来。”
“没事。我就是看你练得太累太苦了,想让你歇会儿。”楚天涯咧着嘴笑了一笑,说道,“想不到何伯教人练武的时候,会如此严厉,与平常判若两人。”
“严师出高徒,自古皆然。”萧玲珑说道,“他老人家若是不严厉一点,我还就心里没底,认为他没用心教了。”
“看来你们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倒是我多事了。”楚天涯笑了一笑,“好吧,你接着练。但要小心,别再摔下来伤着哪里——给你,王家祖传密制的伤药,管灵。”
“知道了。”萧玲珑接过了药瓶,站在楚天涯的身侧,轻轻的在他肩膀上拍了一拍,“你快把伤养好,来陪我一起练——我惯用太宁笔枪。等入了门,你方才知道什么样的制枪适合你手。”
楚天涯心里就在想,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是萧玲珑头一次对我使用“肢体语言”,轻轻的拍了我这几下。别说,感觉还不错,有点上辈子年少无知时的那股子初恋的味道。
“那我去休息了。”楚天涯微然一笑,“你别太累。何伯也说了,欲速则不达。”
“嗯,我知道了。”
楚天涯便走到了耳房边,大力的拍了拍门,“何伯,别装死了,出来吧!”
何伯披了厚裘慢吞吞的走出来,瞟了一眼院子里在练桩的萧玲珑,嘿嘿的笑,“少爷,你们今晚……洞房吗?”
“什么?”
“这还没听清楚?非得大声说得让她也听到啊,多尴尬!”
楚天涯不由得笑了,“你扯到哪里去了!”
“嘿嘿,生逢乱世,就别讲究那么多弯弯绕绕了。且不说你们俩是郎情妾意相互倾心,就是素不相识的一对男女,说成家也便成家了。不为别的,要想活下去,就得相互依靠。”何伯说道,“少爷没经历过那种动荡,可能不会懂。当生死危机真正降临的时候,人的性命是如此的脆弱。今天还站在你面前的一个人,明天或许就变成了冷冰冰的尸首,甚至进了别人的肚子。纵然你有千言万语要对他说,再想要如何珍惜他,也是无从说起了。”
楚天涯愕然的怔了一怔,“有必要说得如此严重么?”
“不是我吓唬你。这些,我都亲身经历过。”何伯的表情严肃了一些,眼神中也透出一股黯然,“当年老头子追随方腊起义时,放眼看去饿殍遍野、尸骨累累,每时每刻都能看到生离死别,真正是人命如狗、贱比粪土。什么理法、纲常、道德与原则,在死亡的面前都会变得不堪一击……我就亲眼见到过,一对父母把自己三岁的孩子煮了吃了。这样的事情,放在太平光景谁可以理解?”
楚天涯的眉头深深皱起,“何伯今天,怎么突然跟我说这些?”
“我只是想劝少爷,珍惜眼前人。”何伯抬眼,很少如此正式的看着楚天涯,说道,“一但金兵打来,天下必然大乱。乱世如铜炉,战争即是烈火,它会将这大好的人间化为炼狱。不管是你心爱的女人,还是亲人、朋友,都有可能随时从你身边消失。我们自己,也都无法确定自己能否活到明天。所以现在的每一刻,你都要珍惜。莫要等到失去了,再追悔莫及。”
“乱世如铜炉……”楚天涯深深的深了一口气,转头看着在院子里认真练桩的萧玲珑,说道,“何伯,请相信我——不管明天怎么样,我都不会让你们受到伤害!”
“你们?”何伯不由得略微一笑,“少爷所说的‘你们’,会包括哪些人呢?”
“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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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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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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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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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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