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使是不是在想,尽早脱身离开太原?”楚天涯嘴角轻扬冷冷的一笑,“很可惜,估计是来不及了。”
“为什么?”耶律余睹再度被楚天涯说中了心事,不由得心神皆惊,脱口而出便问道。
“因为两国开战,童太师有负圣恩罪责难逃。若要给朝廷上的官家与宰执们一个交待,他势必将你拿下,送往东京交付官家。或者将你扣押下来,以便手中多一份本钱,到时用来与完颜宗翰讨价还价。这便叫病急乱投医。”楚天涯说道,“不管出于哪一条理由,童太师都没有可能,放任贵使安然离去。”
“他敢!”耶律余睹双眼一瞪,“我乃堂堂的金国使臣,他敢把我怎么样?”
“嗬,贵使你恐怕弄错了一件事情。童太师所惧怕的,并非是贵使本人,而是两国失和边境开战,让他误了国事。但既然都已经开战,最坏的结局都已是摆在眼前。常言道临死还拉个垫背的——他凭什么不敢?”楚天涯冷笑道,“贵使,中原还有句古话,叫做‘不是不报,时机未到’。你至从来到太原后,屡次挑衅我胜捷军的将帅。若非是顾及两国邦交大事,你猜你现在身首是否还在一处?耗子急了尚且咬人,何况是血气方刚的军武男人?我敢断言,一但女真人兵临城下,头一个被斩首祭旗的,必是你耶律余睹!”
耶律余睹喝下的满肚子酒水,全都化作冷汗流了出来,他死瞪着楚天涯,一字一顿道:“照你这么说,我已是死路一条?——你猜我信不信?”
“信不信,都随你。”楚天涯无所谓的笑了一笑,“贵使与完颜宗翰玩的这一手把戏,让我想起了一句成语,叫做‘掩耳盗铃’。其实我们早已知道,金帝完颜晟,以完颜杲为都元帅总督南侵之战,以二太子完颜宗望为西路军都统,出平州攻打燕京,侵略河北;又以相国之子完颜宗翰为东路副元帅,出云中,南下直指太原。西边一路,有我大宋重兵把守的燕山府与防卫森严的河北三大军镇,较难攻拔;但东路,只要打下一个泥土堆筑的太原小邑,便可横扫河东、直下中原。于是,耶律将军便以使者为名,进了太原担任间谍拖延时间赢取战机,并充为细作进行破坏,竟连我们修筑城池你也要制止——我说得这些,对不对呢,耶律将军?”wWW.ΧìǔΜЬ.CǒΜ
耶律余睹都在喘粗气了,心中惊骇万分:不可能!这么机密的军国大事,我身为云中枢密院的元帅右都监,得没有他知道得这么清楚。难道南人早有细作潜伏于金国机枢重地,导致我们的军事机密早已全盘泄露?否则,怎么连一个南国的小校都知之甚详?如果真是这样南国便是早有准备,到时两国必然是正面开战。那么,我也就真有可能是被完颜宗翰给出卖了;以童贯之为人,他将很有可能将我拿下,做为将来推脱责任的替死鬼;若是落到太原的军兵百姓手里,他们也必然杀我泄愤——那我可就真的走投无路,死定了!
看着耶律余睹坐在那儿表情千变万化的震惊不已,楚天涯心中就在冷笑:我会告诉你,其实这些东西普天之下也只有我一个宋人知道么,谁让我是来自八百年后呢?——还诈不死你?等着乖乖上钩吧!
耶律余睹坐在那里,神色变幻万千的静了半晌,突然一抬眼瞪,“这些都是你的上官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打探来的?”
“都有。”楚天涯模棱两可的答道,“原本,末将还的确是动了几分心思,想要追随贵使改投金国。因为我在胜捷军中职位低微,极难有出头之日。身为一个男人,谁不想飞黄腾达干一番事业?——但得知这些事情后,我改变了主意。虽然大宋已是积重难返危在旦夕,金国如日中天称霸近在眼前。但是,我若是跟随贵使,必然死路一条。还不如,我自己北去投效完颜宗翰。但又缺少引荐之人与进献之礼。因此,我才来与贵使商议——这便是我,要跟你说的大事!”
耶律余睹不由得心中一动,“你想要什么东西,作为进献之礼?”
言下之意,他愿作为楚天涯的引荐举之人——无形之中,将自己与楚天涯列入了同一阵营!
“河东绿林都有个规矩。但凡新入伙的豪杰,必要纳献一份投名状。”楚天涯嘴角略微一挑,露出一抹冷冽的微笑,“所谓投名状,便是……杀人!”
“你想拿童贯之头,进献给宗翰?”耶律余睹双眼一眯,将声音压得极低。
“这可是你说的。”楚天涯诡谲的冷冷一笑,凑到他近前低声道,“耶律将军你想一想,女真的军队里实行的是猛安谋克制,全是父兄子弟与血裔族人一同并肩为战。在他们眼里,你怎么都是个外人,不可能得到完全的信任。完颜宗翰真的是信任你么?你既然是执掌兵权的元帅右都监,但为何在这即将交战的紧要关头,却把你派到这事非凶险的漩涡里来做使者?还让你刺探军机、破坏城防、激怒我大宋边帅将士。说不得,他就是想要借我宋人之手,剪除你这个后患!”
“照你这么说,宗翰要杀我,南国也不容我,我岂非是无投无路?”耶律余睹倒是不惊不乱,沉声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只有杀了童贯进献投名状,断绝与南国交善的后路,宗翰才会不再怀疑你。”楚天涯说道,“休说你以往已经主动帮助女真攻打了辽国,以示效忠。那根本不足以打动女真人。因为他们全都知道,你是在宫庭政斗之中落败才被逼得逃出了辽国,对辽国已是断了念想,并对辽人怀有私愤。现在,金国欲与南国开战,你这个手握重兵的辽国降将,根本就不被完颜宗翰所信任。他就是担心,万一你在金国受了点委屈,或是受到南国的什么诱惑,再一次背反金国投效宋廷,将是极大的隐患。因此他才使了一着借刀杀人,派你来送死,……耶律将军如果想要在完颜宗翰那里得到完全的信任,并为自己的将来铺就一条光明大道,就必要借助一颗有份量的南人人头!”
“小子,你的心眼真的很坏!”耶律余睹的脸上浮现一抹杀机,目光如同即将暴起的饿狼一般盯着楚天涯,沉声道,“你是想唆使我杀了童贯?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贵使的投名状,便也是末将的投名状;贵使的光明大道一但铺开,末将岂非也是前程无量?”楚天涯冷冷的一笑,“无毒不丈夫。当此乱世,要么是一将功成万骨枯,要么是自己死于无名,成全他人功业——耶律将军,你会选哪样?”
耶律余睹沉默不语。
当然,他不回答,楚天涯也知道他会选哪样。因为此前,他便早已做出过一次类似的选择——用辽国万千同胞的白骨,换来了他今日的一个元帅右都监之位!
“你告诉我,你所说的金国军事计划,究竟从何得知?”耶律余睹心中最大的疑窦,莫过如此。因此再次追问。
“当然是上头有人告诉我的。否则,我一介小校从未去过北国,如何知道这些机密?”楚天涯说道,“贵使可能还不知道,童太师身边的股肱大将王禀,乃是我的授业恩师。早在贵使来到太原之前,我便与王荀受恩师之命,负责修筑城防并往太原城中屯集粮草。为的,就是抵御女真入侵。王禀虽是大将,这样的事情若非有上差调谴,他又岂会自作主张?由此可见,童太师便是早已知悉了金国的军事动机,将就就计,外宽而内紧。他一面对贵使殷情款待对你进行麻痹,让你自以为得志;一面加紧做出军事部署,以备抵御女真入侵。贵使你想想,如果到时候宗翰挥师杀来,迎接他的却是宋兵的埋伏与固若金汤的太原防御——他首先想的会是什么?”
“他会毫不犹豫的以为,是我出卖了金国!”耶律余睹双眉立竖。
“没错。”楚天涯淡淡道,“因为你是外人,还曾经有过背叛母国的先例,只有你,才有动机、有可能出卖金国!——再加上童太师必然不会放你回去,你根本不会有机会与宗翰当面辩解。到时,你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这再一次背叛的罪孽!这样一来,金国举国上下,必杀你这叛徒而后快;南国童太师,会毫不犹豫的将你的人头献给朝廷,再将一切罪责推到你这死人的身上,借以洗脱自己的罪责;太原军民,也会要杀你以泄怒火。耶律将军,到那时候,你才真正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嗬——”耶律余睹冷笑了一声,“你还真是挺能瞎编的。不过,我听你说得,仿佛也有那么几分道理。这几日我的确是看到,太原在修筑城防、积累粮秣。便早已心中生疑,难道童贯已然在做应战准备?……如若这样,金国的急袭计划便要落空,宗翰那处纵然不会像你说的那样必然杀我,也的确会对我这个出使太原的使者,心生怀疑。照此说来,童贯的人头已是极为值钱了?你我二人若是将他的人头献给宗翰,非但是能取信于他,还是大功一件?”
“的确是。”楚天涯说道,“近几日天气转凉,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阴风怒号,天寒地冻。那时,便是云中铁骑南下之时。若在此时将童贯杀之,胜捷军必乱。胜捷军若乱,太原的防御必然陷入崩溃——宗翰挥师南下,太原便唾手可得!不是大功一件,又是什么?”
“小子,你是宋人吧?你为何如此处心积虑的要杀童贯、献太原?”耶律余睹冷笑道,“若是只为图个出身,你这心肠也未必太过歹毒了!”
“当初贵使倒反女真,又率军大破辽军之时,是何心境?”楚天涯反唇相讥。
耶律余睹脸色微变现出一丝怒气,但马上又掩饰了过去,装作漫不经心的道:“行,咱们也就别相互揭短了。你且先走,此事重大,容我思量!”
“可以。”楚天涯站起了身来抱一抱拳,以眼色示意门口,低声道,“那两个女真军士,一直在窃听。看得出来,他们是宗翰派来监视贵使的。”
“这还用你说?”耶律余睹冷冷的一笑,“宗翰派给我的随从,全是女真人。我想带几个旧部来南国消谴快活,他也没允许。不过不打紧,门口这两个,根本就听不懂汉话。”
“未必吧?”楚天涯冷咧的一笑,低声道,“难道贵使对他们的了解,更胜于宗翰?宗翰既然敢派他们来,指不定他们就能听懂汉话!……只是在伪装而已!”
耶律余睹眼睑一抬顿时目露凶光!
“性命攸关。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人。”楚天涯抱了抱拳,“末将告辞了……”
“站住。”耶律余睹突然沉声低唤了一声,并亲自起身走上前来,凑到楚天涯耳边,“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替我杀了这两条看门狗!但一定要干净利落,休得惊动了其他人!”
楚天涯微笑的点了点头,“末将,愿为贵使效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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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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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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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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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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