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芸笑道:“如此看来,王朝气数尽了,张师弟在这漓州城里组织义军,岂能成功?”张子义凄然道:“黄昏之后,便是漫长的黑夜,夜空里总该有星星,让人们看到希望。若是哪天人心真的习惯了黑暗,那道魔之争我们就败了,这个天下也将万劫不复。”
杨素深以为然,道生治,魔生乱,天下之争,也是道魔之争。他们这些修仙之人虽说远离红尘,毕竟都是从红尘中来,其间的关系千丝万缕。
水月道:“张师弟以身殉道,真是高义。”张子义只是一笑,慨然回道:“哪天如果我死在了乱军之中,你们就替我在王屋山上建个衣冠冢吧,我真希望自己下一世还能有幸上山聆听师父的教诲。”众人无语,皆感悲戚,乱世魔出,前路难测。xǐυmь.℃òm
第二日,三人与张子义辞行,出了漓州城,杨素说道:“师姐,我想去一趟苍海城。”柳芸听了,非得跟着去,不愿回山。水月无奈,只得吩咐道:“这一路上,没有师姐的照顾,你们自己要小心。”说完便独自回了天剑山。
苍海城里轻歌曼舞,人声鼎沸,香车行于道,脂粉满城骚,金玉雕陵寝,绸罗缠朽木。人间奢华,不过于此。
柳芸看的双眉紧蹙,问道:“师兄,这苍海城糜烂如此,咱们来这里作甚?岂不是污秽了仙身?”杨素笑道:“咱们只是来找个人,又不是专门来浸淫风月的。况且古之得道者,金钱迷于眼而无贪心,美女坐于怀而不乱情,咱们不过进城里走一遭,又怕什么?”柳芸嗔道:“我自小在山上修炼,道心稳固,怕个什么?只是担心师兄修炼时日尚短,难以自持罢了。”
两人说笑间穿过了几条巷子,好不容易才见到一间铁匠铺,便进去问了,铁匠道:“姓王的老铁匠,这苍海城里原来倒是有一位,这人大概是六年前来的,在北街开了间铺子,手艺很粗糙,人也闷。只是后来,中原的达官贵族们渡过沧澜江,进了苍海城,花高价买下了城里大部分的铺面,他的小铺子被买去翻新成了歌舞楼。”
杨素急问:“那王铁匠现在在哪?”
铁匠想了一会儿,道:“这个我可不知道,但是自从皇帝住进了咱这苍海城,穷困人家可没得安生了,都被赶出了城,你可以去北面城郊问问。”
杨素谢过铁匠便和柳芸出了铺子,柳芸忿忿不平道:“这狗皇帝,自己的天下被别人占了,又来这里跟老百姓抢地方,实在可恶。”杨素道:“上昏下乱,才遭此劫,若是上下同心,何至于此。当初我流浪之时,受尽人间冷暖,后来在云中,又目见同袍离乱。所谓天道循环,皆因人心。”
柳芸笑道:“师兄所言极是,我们修仙之人,一念成道,一念入魔,或飞升或劫灭,也是人心。”
苍海城北郊一片荒芜,满目苍夷,东边是乱葬岗,西边是破败的茅草屋,一座连着一座,看不到尽头。
乱葬岗里横七竖八地丢着一些卷起的破草席,腐臭的味道四处弥漫,一个黑瘦的小乞丐,瘸着一条腿,在岗上游荡着,拾取散落在地上的祭品。
老乞丐盘着腿,坐在路边,望着小乞丐的方向,见他小有成果,便喊道:“阿狗,够了,咱们回家吧。”那小乞丐又捡了两个,才一瘸一拐地跳到了老乞丐的身边,笑道:“爷爷,有了这些,够咱们吃三天了。”
夕阳下,老乞丐双手撑地,蹒跚着走在路上,原来他双腿都折了。杨素看着这一老一少,心里有些发苦。
柳芸道:“凡事都有因有果,你不想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杨素苦笑道:“不幸的人,各有各的理由。可能他家有个好赌成性又暴躁的儿子,可能祖传的土地被人强占了,也可能是北边逃难过来的幸存者。我从小就是个乞丐,过惯了这种生活了,他们像野草一样坚强地活下来,将来也一定会坚强地活下去。”
“你不想帮助他们么?只要我们施个法术,他们就能过正常的生活,挤进那苍海城里享受歌舞声色也没什么困难的。”
“他们会有自己的际遇的,就像我一样,我看,那孩子将来也许会是个将军,那条有些瘸的腿,并不能阻挡一颗勇敢的心。”
杨素说完这些,轻松一笑,他知道自己不是预言家,看不透未来,但是,他很清楚,人总是要面临选择的,就像六年前,自己义无反顾地回到了云中城。
两人来到了一间破草屋前,遇到了一位白头老妪,杨素向她问了王铁匠的事,老妪说道:“王老铁匠确实是被赶来了这里,只是几个月前突然就死了,只留下了一个小徒弟,接手了他的铺子。”说完,又给他们指了路,杨素谢过,便朝着指引找了过去。
杨素走进铺子里,一切都是熟悉的感觉,熔炉的位置,铁器的摆放,跟在云中城时一模一样。只是在铺子的挂壁上,摆上了老铁匠的牌位。
铺子里有个孩子正在抡着铁锤,皮肤又黑又粗糙,和自己刚进铁匠铺时的样子出奇地相似。那孩子见了生人,怯怯地问道:“你们是要买铁器么?”杨素道:“我们只是来找人的,已经找到了。”那孩子又问:“你是不是叫做杨素,也是王铁匠的徒弟?”杨素回道:“我正是杨素。”
那孩子听完,拜倒在杨素面前,哭诉道:“师兄,你终于来了,师父一直都在这里等你。”杨素自然还记得当年在栖霞镇上的那番话,可惜他来晚了。
那孩子又拿出来一壶酒,给杨素满满斟了一碗,说道:“师父临死之前说过,想和你再喝一次酒。”
杨素接过酒碗,对着王铁匠的灵位,一饮而尽。饮完之后,顿觉昏昏沉沉,使不上真元,回头看时,柳芸早已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那孩子双眼狡黠,笑道:“我不仅知道你是杨素,还知你靠着定神珠和凤凰木重生,手中有一把行天道,受了仙剑的滋养,威力无穷。你这样的实力,就算魔道最顶级的高手,也难以将你擒住。但是终究扛不住一碗为你精心调制的毒酒。”
杨素听完,怒道:“王铁匠也是你杀害的?”孩子笑道:“我本不屑于杀他,只怪他精明过头了,竟然识破了我。”
“你为什么要如此苦心设计害我?”
孩子狂笑道:“你如果知道自己多有价值,也许会忍不住把自己亲自献上去。有人悬赏了一颗可以续命五百年的金丹,我敢保证,无论你去哪里,都有一群苍蝇在暗处盯着你,等待出手的时机,我不过是运气比他们好一点而已。”
“我跟你走,可不可以放了我师弟?”
“你还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我至少总有自杀的机会,若是死了,也就不值钱了吧?”杨素其实有些不确定,也许悬赏的人只是想要他的命,也许那人想要一个活人,以实现某些未知的阴谋,无论如何,总得试试。
“好,咱们成交,反正把他带在身边也是累赘。你尽管放心吧,我这个人不喜欢做多余的事情。”孩子说完,使了一个捆仙术,将杨素绑了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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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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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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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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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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