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医馆并不算大,都是些普通的禾木板子,从中间拦截开来,隔出几个小房间。
药铺前合药的小厮见我带着个男人来,放下手中的簸蒌迎上前来,笑着道“凡儿,收到你的消息之后我一直都在等,等你来”,随后将目光移到我身后的男人身上,笑着道“我没猜错的话,这位便是白府的侍卫首领,阿祖吧”。
阿祖面露惊诧之色,随之一笑道“这位便是苏姑娘口中的子然兄吧”。
两人相视一笑,又都看向我。
阿祖转身,将门口的两个木箱子搬进屋里递给殷子然,殷子然又将箱子搬进内屋。xǐυmь.℃òm
随后将我同阿祖请到偏房,招呼我们坐下,给我们泡了一壶茶,三人边喝茶边聊天。
殷子然看看阿祖,笑着道“收到凡儿那么多的信,只知道是个叫阿祖的年轻人差人送来的,一直好奇到底是怎样的人能让凡儿那么放心的将信交于他,今日一看,果然让人放心”。
我笑着道“阿祖是个难得只得我信任的人”。
阿祖笑着道“能得到苏姑娘和子然兄的信任和看重,是我的荣幸”。
殷子然客套道“哪里哪里,不敢当不敢当,我只是个堂医,平民白姓一个,怎么比得过你,英武神威,为国效力”。
阿祖又道“子然兄真会说话”。
我看看殷子然,又看看阿祖,道“不管是医人还是杀敌,都是为民造福,在我心中等同重要,一样的了不起”。
道完三人面面相觑,都笑了起来。
殷子然端着茶盏站起身来,道“来,我们以茶带酒,以茶会友,喝”。
我和阿祖同时起身,端起茶盏,三人一饮而尽。
喝了几盏茶,天南地北的聊聊天。
殷子然朝我使了个眼色,我让阿祖留在这里等我,转身跟着殷子然进了内屋。
一进门,殷子然便将我拉近身边,一双眼急切切地看着我。
“子然,这段时间你在这里好吗?”我一句话问出,喉咙已然哽咽,锵锵地硬将泪水憋回眼眶。
殷子然握着我的手,双目热切的似是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道“我好,我很好,就是挂念你,凡儿,我实在是担心,前几天收到你的来信,说要同我一起回蓟州,这是真的吗,是真的吗?”
我连连点头道“是真的,子然,我们回蓟州”。
殷子然问道“什么时候,是现在吗?”
我摇摇头,道“不是现在,等玄詟参加黄口义考之后,我来找你,我们一起回蓟州”。
殷子然急切切的问“什么时候义考,你还要让我等多久,我都快等不及了”。
我轻笑着安慰他道“快了快了,你再耐心等几天”。
殷子然看着我,哀叹一口气道“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何必当初再来找他”。
我轻笑道“是啊,我费尽心机,经历了千辛万苦,到了白府我才知道,原来我是那么的无能为力,什么也做不了,本想等一个结果,要一个答案,现在看来也没必要了,他有了自己爱的人,有了属于自己的孩子,我再怎样纠缠下去已无任何益处”。
殷子然突然向我靠近一步,拉着我的手道“凡儿,你还有我不是吗?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我会一直陪着你”。
我看着殷子然,这个如同亲人般的男子,在我困难无助的时候,站在我身后,默默地陪伴着我,心中一酸,缓缓流出眼泪来。
殷子然替我拭去脸上的泪水,一把将我拉进怀里对我道“凡儿,这些年,你受苦了”。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殷子然又道“凡儿,其实那日我也在场,虽然我答应过你不去,可我终究放心不下。实在惭愧,我人虽然去了,但我却始终没有勇气靠近一步,眼睁睁的看着你为了复仇拿生命做赌注,硬生生的倒在血泊中。后来我一直在责怪自己,为什么没有好好说服你,为什么没有拦着你。假如那尖刀再偏那么一点点,假如你身子弱挺不过去,假如。。。。。”话没说完,脸上已挂满泪水。
我望着殷子然,心中满是愧疚,这本是我一个人的事,不想将他牵扯进来,可我势单力薄。现在我如愿以偿,是时候让我们退出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了。
我心疼的看着他,道“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们都会好起来的”。
我拉了拉殷子然的手腕,道“子然,没有你就没有我苏洛凡的今天,这一路走来,多亏有你在我身边,我向你保证以后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不让自己受伤,也不再让你替我担心受怕”。
我又问“子然,我母亲有消息了吗?”
殷子然为难的侧过头去,摇了摇头,轻叹一口气。
没有回答,就是还没消息。
短暂的分离是为了长久的厮守,很多时候我也在想,当初如果我没有来洛阳城,而是嫁给了殷子然,是不是现在的我完全就是另一种样子了。人的一生几乎是在你选择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了你的命运,可我,终究还是不后悔当初的选择,毕竟,我是真的真的爱过白笑秋。
平心而论,殷子然沉静端庄,家中祖祖辈辈都学医,虽不如那些云游四海的江湖名医,却也本本分分,勤勤恳恳,很受我们蓟州老百姓的爱戴。
小时候,我们一起读书作画,去山上捉兔子,在花丛中扑蝴蝶,有时候还跟着殷子然一起到河里去抓鱼,日子过的逍遥自在,天真烂漫。而每每我做错了什么事,父亲要责罚我的时候,殷子然都会将错误统统揽到自己身上。
后来慢慢地我们都长大了,我发现殷子然每次看我的眼神跟以前似乎有些不太一样,总是很温柔,含情脉脉,有时候跟我说话说到一半没后半句了,吞吞吐吐的。偶尔,我冷不丁说上一句,子然,你今天的这身儿打扮真好看,我好喜欢,他竟莫名的红了脸。
晚上,静静地我一个人躺在床上细细斟酌,殷子然固然很好,但他,是我心中想要的那个人吗?
我时常立在窗户前,仰着头看墙上的那副丹青,画儿中的白衣少年英姿煞爽,威风凛凛,骑着骏马,在我心中他是个英雄。我想如果有那么一天,我能和像他一样的人同骑萧稍驰骋在浩瀚的草原上,那该是多么曼妙的事情。
情渎初开,这便是每个少女最美好的情怀。
而他殷子然,他温善,但也善于计较,做事虽勤快但在关键的时刻不够果决,优柔寡断。是男子而不为也。显然他不是我心中想要的那个人儿。
因我喜欢吃鱼,父亲便在每天傍晚的时候走上七八里的路程去钓鱼,回来给我做红烧鱼吃。有一回,天上下着毛毛细雨,父亲去的比平日要早些,但鱼儿就是不上钩,父亲就这么一直坐着等,等着等着竟然睡着了,一头扎进水塘里,虽然及时的上了岸,但也着实呛了几口水,池塘里的水本就不干净,泥浆浸入肺腑,回来后就一直咳嗽,后来越来越严重,病的很厉害。
我和母亲轮番照看也吃不消,殷子然过来帮忙照顾父亲,煎药抓药熬药亲力亲为,将父亲背进背出很是贴心又卖力。
母亲看看殷子然,又看看我,趁子然不在的时候,母亲将我拉进怀里,抚摸着我的脸道“凡儿,我不需要你一生享尽荣华,只希望你能够安安稳稳地过踏实日子。你明白了吗?子然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他值得你托付终身”。
我眼眶一热,说不出是为什么,像是心中的小九九轰然被炸开,没有反抗一头扑进母亲怀里,哭了。
殷子然得了母亲的应允,自由出入我家,有时候在我家吃饭,帮着跳水,劈柴,修补漏水的屋顶,照看父亲,真真儿像个女婿的似的。
最让我感动的是,有一回天下着大雨,他在外面喊我。我推开窗户,见他手中正提着一只笼子,笼子里装着一只兔子,竖着两只长长的耳朵,两颗豆大的红眼珠,甚是稀奇可爱。他一只手提着笼子,另一只手袖护着笼子里的兔子,磅礴大雨将他从头到尾淋的透透彻彻,他却一点也不在乎,只管高兴的喊着“凡儿,你看看,兔子,我给你找来了”。
当时,我真的很感动,女人终究是感性的物种,一旦被感动就会忘记初衷。
他将兔子递给我时在我耳边轻声道“凡儿,过两天我就到你家来提亲。我羞涩的垂下头,温婉道,好”。
世事难料,有时候一个转身便恍如隔世,更何况还要再过几天,一切都不一样了。
那天,我站在马车前,殷子然含着泪将一串祖传的串珠戴在我手腕上,泣泣的道“凡儿,我要让你知道,无论遇到多么大的困难,我都会在你身边,即便有一天你不再爱我,也要让我守着你,好吗?”
怎样的也想不到,我最后的那一句,等我,竟成了永恒。
我和殷子然好久不见,相互之间煦暖问寒了好一阵子。浑然不知夕阳已经西下,一般这个时候外出的大堂医就要回来了,而我也必须尽快的赶回白府。
这个时候,听见有人喊道“有没有堂医在”。
我紧忙招呼殷子然出去照看病人,两人又一同从内屋走出来。
见我出来,阿祖从凳子上起身开来,对我道“苏姑娘,出来有一阵,我们该走了”。
殷子然送我到门口,依依不舍的望着我。
我让阿祖到前面的路口等我。看着阿祖离去,我转身面对着殷子然,道“子然,我想,以后,我若是一切安好的话,而你也愿意等我的话,到时候我们便在一起吧”。
殷子然的眼眶忽地一下红了,连连点头“我愿意,我愿意”。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宝马雕车香满路。洛阳城的夜市果然是天上人间,不同凡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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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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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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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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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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