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辰那天一早,白笑秋便将新买的枕头给李嬷嬷换上。
白颜冷也将寿辰礼物布帛挂在中堂。
我在简台上点燃了两只红蜡烛,将事先准备好的两只小金猫跟蜡烛摆放在一起。
白天的时候,以穆夫人为首的府中的夫人、小姐们,给李嬷嬷过了一个盛大而又热闹的寿辰。
穆夫人想的周到,请来了舞龙舞狮的小厮,从晌午一直舞到傍晚。
等到天黑了以后,我和白青蕊还放了烟花。白笑秋他兄弟二人在一旁看着。
楚怜薇带着她那儿子玄俊也来了。
那玄俊眼巴巴的瞅着我手中的烟花,想要又不敢要。我便给了他几根儿。
那孩子一个转身将烟花给了他阿爹。
白笑秋笑嘻嘻的一把抱起玄俊,在他脸上亲一口,然后跟他一起放烟花。
绚烂的烟花嗖的一声飞向天空,然后爆裂开来,只见的一团五彩缤纷的光芒向四处飞溅,犹如一朵朵绽开的芍药花。
瞬间又消失在无尽的夜空里,只留下一片无影无声的灰色烟雾。
楚怜薇跟在白笑秋身后,玄俊骑在白笑秋的颈脖上,一家人开心欢喜的不得了。
我既为李嬷嬷的寿辰而开心,又为眼前的情景而惆怅。
原本我也可以的,本该我也可以的,享受着家人的温馨与笑声。
抬头仰望着天空,思绪万千,泪光闪动,想一想,当浮华褪尽之时,人比起这烟花不知要寂寞多少。
见我如此,白青蕊问“苏先生怎么啦,今天是李嬷嬷的寿辰,还有这么美丽的烟花,为什么我看到的是你脸上的彷徨与落寞”。
白颜冷也走过来,朝我肩上拍了一下。
我朝他叔侄二人笑笑道“高兴过了头”。
虽然李嬷嬷说不了话,只是偶尔睁开眼弱弱的看一下,又闭上。
我们依旧能感受到她的开心跟快乐。
一个高兴玩儿的晚了,就在李嬷嬷的屋子里歇下了。
当时我趴在李嬷嬷的床沿上,睡得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个什么东西打在我背上。
吓得突然一下子就醒了,才发现是李嬷嬷的手。
我紧忙轻轻地握住她的手,那手又僵又硬,没有一丝的温度,我把手伸在李嬷嬷的鼻子上探了探。
猛然的我惊叫一声,哭了起来。
白笑秋和白颜冷也立马醒了,双双跑过来跪在李嬷嬷的床前。
他二人泪目纷飞,悲悲戚戚无声的哭泣着,而我是嚎嚎大哭。
哭声也惊醒了睡在后屋的婢女,一个箭步冲到李嬷嬷跟前,跟着放声哭起来。
巡逻的侍卫听见哭声,走到门口一瞧,立马跑去通告白展奇。
不一会儿,白展奇和穆夫人一前一后的赶来了。
穆夫人附在我肩上,哭的凄凄切切。白展奇立在一旁,眉头紧锁。
稍微过了片刻,他吩咐守在问口的侍卫去找管家打鞭更。
只听得砰砰砰的三声鞭更响起,不一会儿,白府上至各位老少夫人、小姐,下至全体将士们,也都齐齐的聚在李嬷嬷的宅院里。
哭声震天。
穆夫人到底是白府的第一夫人,秉节持重,深惟重虑,对李嬷嬷的情况早就有了计较。
私下已命人做好了丧衣,着人拿来给李嬷嬷换上。
桌上未燃尽的红蜡烛换成白蜡烛,所穿的衣物都要换成丧衣。
白展奇命人将府中所有的红绫换成白绫,红灯笼换成白灯笼,白菱花。
顷刻间,整个白府呈现出一片煞白煞白的悲凉景象。
李嬷嬷的丧幡不在灵堂里,也不在白府正大门口,而是临时搭建的灵棚,丧幡在灵棚外侧,就在李嬷嬷的宅院里。
共有三根丧幡,大的有两丈七左右,白布包裹,帆长一丈二,宽六尺,左右各有一白布条,七尺长九寸宽,在灵棚的中间。
穆夫人坚守到第二个晚上,临走的时候吩咐了几个婢女轮流看守。
我和白笑秋、白颜冷一起看守,到了第五个晚上,阿祖跟柔柔也来了。
两人齐齐的在李嬷嬷的灵柩前跪拜了三回。
阿祖起身看了我一眼,见我两眼通红,忍不住走过来安慰我,他将手附在我的肩膀上,低沉的道“苏姑娘,如今李嬷嬷已经去了,你也不要过于悲伤”。
我看了看阿祖,泪水忍不住又流了下来。
阿祖替我擦泪,刚伸出手便被一旁的白笑秋给挡了回去。
白笑秋凌厉的眼神看着阿祖,道“李嬷嬷尸骨未寒,莫要在她老人家面前造次”。
阿祖望向李嬷嬷的灵柩,朝着深深一鞠躬,又将身子转过来对着白笑秋一拱手道“十二少教训的是,阿祖知晓了”。又看着我道一句“苏姑娘,刚才差点冒犯姑娘您,请莫要怪罪”。
我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便被白笑秋截了去,他道“阿祖,你冒犯苏先生的时候还少吗,她为了救你,不惜拿项上人头作为担保,害的大将军大发雷霆,差一点连她也一起办了”。
阿祖连忙切切的道“我阿祖何德何能,能让姑娘这般待我”。
我看着阿祖的眼睛,我告诉他“阿祖,别人怎么看你,那是别人的事,在我苏飞飞的眼里,你只个值得信任的人,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你的纯真、你的善良、你的聪明、你会为了一个跟你毫不相干的人,伸出援手,倾囊相助,就为这一点,我也丝毫不会怀疑你的人格,我相信你”。m.xiumb.com
阿祖被我说中泪点,也流出了眼泪。
想想他关在大牢里,被抽打的半死,命悬一线。
好不容易被放了出来,却又丢了官职。熬了这么些年,终于见得一线曙光,忽地又掉进无底的黑洞。
只怕这一次又不知道得爬多久,才能爬到井口,重见光明。
看着我,阿祖信誓旦旦的又道“谢谢苏姑娘的信任,当着李嬷嬷的面,还有在场诸位的面,我阿祖今天把话撂下了,以后我阿祖的命就是苏先生您的了,以后,无论苏先生遇到怎样的危险,我阿祖定当以命相抵,护你周全”。
阿祖的话刚说完,一旁的白笑秋冷笑一声“就凭你,也配,你也不看看自己现在都是什么身份,说好听一点就是白府里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侍卫,说不好听一点你现在跟我家圈养的花花有什么区别,你连自身都难保,还想保护别人,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阿祖气的身子直哆嗦,攥紧了拳头,忍不住站起来跟白笑秋对质“十二少,别说我阿祖今天得罪了你,敢问是谁当日至苏姑娘于不顾,让她倒在风雨里,是谁害的她流泪,伤心,是谁害的她差一点死掉。如果说我阿祖保护不了苏姑娘,堂堂白府的十二少也一样护不了她。我阿祖可能没有多大的能力,但我会尽力,尽全力,我不会让姑娘伤心,而十二少你呢,你都做了些什么”。
这个时候,白笑秋也站了起来,他一把拉扯住阿祖的手臂,阿祖身子一个前倾揪住白笑秋的衣领。
我又气又急,大吼一声“当着李嬷嬷面前,你们竟敢大吵大闹,太过肆意妄为,死者已矣生者如斯,让九泉之下的人如何安生”。
白颜冷紧忙上前拉住白笑秋,口中直道“四哥,好好的你这都是在干什么”。
柔柔也紧忙扯住阿祖,将阿祖拉到自己身边站着。
经过这一闹腾,我只得让阿祖和柔柔先回去,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看着阿祖,再看看气得脸色铁青的白笑秋,心中不免有些好笑,这两个人,都是我在乎的人,都声称要护我周全,却谁也无法护谁周全。
我们三人一起又坐下来守灵。
到了后半夜,白颜冷有些受不住了,匍倒在灵柩前。
白笑秋将他送回殇影阁,其余的几个婢女也被我谴回去睡觉。
现下只我一人守在灵柩前,守着守着头一歪,睡着了。
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棉絮上,身下软软的,是厚厚的蒲团摆放在一起,铺成一张躺椅那么大的小床。而我的身上还盖着一件衣衫。
扭头一看,见白笑秋靠在柱子上,闭着双眼,似是也睡着了,冻得浑身直哆嗦。
夏末的后半夜,还是挺冷的,与白天自是不同,昼夜温差很大。
我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慢慢将衣衫搭在他身上。
可就是这样的轻巧动作,还是惊醒了他,又或者太冷,他根本没睡着。
他看我的眼神昏昏暗暗,恍恍惚惚,银光闪烁,一把将我拉进怀里,唤我一声“凡凡,是你吗”。
李嬷嬷的灵柩是白笑秋和白颜冷两人花了近千两银子,找了洛阳城里最好的木匠师傅打造而成,价格不菲不说,其做工也是一等一的好。
在白府放置了十五天,到了第十六天清晨,太阳刚露出半个脸,清晨的风带着丝丝的寒意,吹遍了白府的每一个角落。
李嬷嬷的灵柩缓缓而起,由八名身体健硕的侍卫抬着从白府的侧门出来,绕过洛阳城正街直朝着洛阳城外而去。
由近五六十名和尚道士念经,出殡时的队伍,浩浩荡荡,如压地银山一般壮烈。
白府里,除了六十岁以上的花甲老人和处在始龀以下的孩童,其余的全都位列其中,身穿白衣孝服,一路敲锣打鼓,悲悲戚戚。
我哭的头痛欲裂,身子一歪,一旁的白颜冷拉我没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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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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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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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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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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