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娆虽然英语不错,但罗马的医院里大家都用意大利语,沟通起来不免有些困难。
程娆耽搁了二十几分钟,办完了缴费手续,然后冲到了急救室外等着。
她过来的时候,急救室的灯已经灭了。
程娆看着灭掉的灯,右眼皮突突地跳着……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她抬起两只手来用力地抓了一把头发,无力地靠在墙上。
像是等待着命运宣判的傀儡。
过了大概三四分钟,抢救室的门被打开。
医护人员推着移动病床出来,床上的人,脸上已经被盖上了白色的布。
程娆站在原地不动。
旁边医护人员认识程娆,一位护士瞧见程娆之后,走到了她面前,停下来说:“这位女士,我们很抱歉,您的丈夫已经去世了,请您节哀。”
她说的是很标准的英语,程娆听得一清二楚。
“不可能的。”
程娆摇了摇头,她朝着萧野的方向走过去,扑通一声跪在了病床前,颤抖着手掀开了他身上白色的布料。
“萧野……”她抬起手来摸上他的脸,“求求你了,你和我说话吧。”
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周围的医护人员看到程娆这样子,完全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
医院里,这些事情他们见多了。
“我们会先把人送回病房,这位女士,请您先冷静一下。”
刚才和程娆说话的那名护士将程娆从地上扶了起来。
“他为什么会这样?”程娆捏住了护士的胳膊,迫不及待地询问她:“他早上还好好的,昨天晚上我们还……为什么会突然这样?”
“女士,您需要冷静一下。”护士说,“具体情况医生等一下会跟您说明,请您先保持冷静好吗?我们回病房。”
………
程娆被两名护士扶着回到了病房。
回来的时候,萧野的尸体也被推了过来。
过了一两分钟,一名男医生拿着一本册子走了进来。
程娆头发乱糟糟的,目光空洞。
看到医生之后,她倏地站了起来,走到了他面前。
“我丈夫为什么会这样?他明明之前还好好的……”
“他之前有做过肺癌手术吧?”应该是见惯了这种场面,医生并没有被程娆的情绪影响到,而是冷静地问她问题。
“做过,复查的时候他已经康复了,所以你们是不是搞错了?”程娆看了一眼病床上的萧野,“他不会有事的……”
“病情复发,并且恶化,癌细胞扩散导致多项器官衰竭,这并不是偶然。”医生说,“他自己应该有感受,你们没有沟通过吗?”
“不会的……”程娆摇了摇头,突然提高了声音:“他明明一直都很好!”
她很少这样歇斯底里。
眼泪根本停不下来。
吼完这一句之后,浑身颤抖,眼前一阵黑暗,人就这么倒在了地板上。
旁边的几名护士马上将她扶起来,给她做心肺复苏。
**
黄萍接到罗马那边医院的电话时,刚刚起床,还未来得及洗漱。
完全陌生的跨国电话,她本没有接听的欲望。
但是考虑到程娆和萧野最近在罗马,所以黄萍还是接了。
电话接通之后,对方说的是中文。
“你好,是程娆的家属吗?”听到这个问题之后,黄萍心头一紧,“我是她妈妈,怎么了?”
“我是罗马圣卡密略医院的医生,程娆的丈夫今天在我们医院去世了,她经受不住打击昏迷不醒,我们和酒店那边联系,拿到了您的联系方式……”
对方很详细地将发生的事情都讲了一遍。
黄萍听完之后,险些站不住。
她的呼吸停了两秒,“……你说什么?”
对方重复道:“程娆的丈夫去世了,癌细胞扩散。”
“您作为家属还是过来一趟比较好,他们说程娆的情绪比较激动,可能一些事情没办法处理。”对面的人彬彬有礼地说道。
黄萍算得上是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人了,当初程洐出事儿,她以为自己的心理已经足够强大,可以坦然面对生死。
但是,突然收到这个消息,她真的缓不过来。
黄萍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然后对对面的人说:“麻烦你们照顾好我女儿,我会买最近的航班过去。”
“好的。”对方答应得干脆,“我们会尽全力照顾程娆。”
挂上电话之后,黄萍随便洗漱了一趟,然后就开始换衣服,收拾行李。
乔如章在楼下弄好了早餐,上楼喊她吃饭的时候,正好瞧见她收拾行李。
黄萍的脸色很难看,乔如章看到之后,马上走上前,捏住了她的手:“发生什么事儿了?别急。”
“萧野去世了。”说这话的时候,黄萍的声音里带着哽咽,“医院里来电话了,程娆晕过去了,我现在得赶紧过去。”
乔如章心理素质还算不错,但是,听到黄萍这么说之后,也是愣了一下。
他知道程娆有多在乎萧野,现在萧野出事儿了……
程娆那个性格,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要不要通知他父母?”沉吟片刻后,乔如章询问黄萍。
黄萍想了想,说:“他父母应该没有签证。”
乔如章想了想,黄萍说得也有道理。
他说:“那你让小张去通知一下吧,毕竟是他父母,这种事儿还是通知一下比较好。”
黄萍“嗯”了一声,与此同时,合上了行李箱。
乔如章自然是不会让黄萍一个人去罗马的。
说话间,他已经拿出手机订好了机票。
接着,他走上前拍了拍黄萍的肩膀,“我和你一起走。”
听到这一句,黄萍的眼眶一阵湿润,险些落泪。
**
乔如章买了最近的航班,中午一点钟出发。
早饭黄萍根本吃不下,满心挂念着程娆。
给程娆打了好多电话,都无人接听。
想了想,她可能是没把手机带在身边。
黄萍根本不敢想象,程娆现在是个什么样的状态。
当初萧野“牺牲”之后,她就人不人鬼不鬼地过了一年多。
这个世界上最惊喜的是失而复得,最让人绝望的是得到之后又失去。
程娆本身就精神脆弱,这才几个月的时间,从人间到天堂,再坠入地狱……
经历这些打击之后,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黄萍是真的不敢想。
现在,她只能赶紧过去,不管怎么样,她这个母亲,在如此重要的时候,一定要陪在她的身边。
………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后,黄萍和乔如章终于抵达罗马。
乔如章在这边有朋友,他临时联系了朋友安排了司机过来接他们。
从机场出来之后,两个人都没来得及找酒店,直接去到了医院。
黄萍和乔如章过来的时候,程娆还没有醒过来。
医院的人说,她已经昏迷了整整一天。
萧野的尸体已经被送去了停尸房,病房里只有程娆一个人躺着。
黄萍刚刚看到程娆,就哭出来了。
乔如章深知这种情况下再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没用,所以只能将手搭在黄萍的肩膀上,轻轻地拍打她的肩膀,用这种细小的动作来安抚她的情绪。
**
黄萍过来之后不到一个小时,程娆终于醒过来了。
这个时候,已经是深夜。睁开眼睛之后,程娆率先看到了黄萍。
黄萍瞧见程娆醒来,马上走上前关心:“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程娆摇了摇头,她扭头看向了旁边的床,“他呢?”
“……”黄萍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去哪里了?为什么要把他带走?”程娆赤着脚从床上跳下来,“我要去找他……”
“程娆。”黄萍拉住她的胳膊,“我知道你很难受,我心里也不好受,别这样行不行?我们好好商量一下他的……”
“我为什么要不好受?”程娆甩开黄萍的手,“他没死,他才不会死,他说要一直陪着我的。”
黄萍看着她这样子,难过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程娆低头看着自己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我还要给他生孩子。他已经找到了工作,回去就可以上班,我们会有一个家的。”
“我要去找他,他不会丢下我的。”程娆深吸了一口气,光着脚往外走。
黄萍拿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她咬了咬牙,快步走到病房门口,挡在门前。
黄萍看了一眼程娆,直接对她说:“尸体已经被送到停尸房了,你冷静一点儿。”
“他、没、有、死。”程娆一字一顿。
“娆娆,你现在需要冷静一下。”乔如章见状,也走了上来。
他将黄萍拉到身后护住,亲自和程娆交流:“我们都知道你很难受,但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们就要学着接受现实,萧野他一定也不希望你这样,对吧?”
乔如章耐心地劝着程娆。
听到萧野的名字之后,程娆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板上,她抬起手来,低头亲了一下自己右手的无名指,自言自语。
“不会走的……他不会走的。我们才刚刚结婚。”
黄萍和乔如章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黄萍已经开始落泪了。
她抬起手来,不停地抹泪。
乔如章将她的身体揽到怀里,想通过这个动作安慰她,但收效甚微。
她那么疼爱程娆,如今程娆不好受,她又怎么会好受呢?
………
医护人员进来病房时,正好看到了程娆坐在地板上的这一幕。
医院的人是来和他们商量萧野的火化时间的,萧野这种情况,不太可能再把尸体带回国内处理,所以只能在这边了……
程娆看到医院的工作人员进来之后,马上从地上站起来,走到了她面前。
“你们把我丈夫藏在哪里了?为什么不让我们见面?”
她的情绪很激动,语气很冲,动作也很不礼貌。
黄萍看到程娆这样子,马上走上前,将她拽了过来,然后用英语和工作人员道歉。
工作人员虽然有些不愉快,但是也能够理解程娆的心情。
丈夫去世之后,受打击是必然的。
“我们已经联系了殡仪馆,家属们商量一下时间吧。”
工作人员深知跟程娆沟通不会有什么作用,于是便开始和黄萍做沟通。
黄萍看了一眼程娆,然后问工作人员:“可以让他们再见一面吗?”
工作人员摇头,随后说:“现在不行,去殡仪馆之前可以。”
黄萍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我们医院一般情况下都是三天内将尸体处理干净,希望你们能够配合一下。”
黄萍继续点头,“会的,一定配合。”
程娆站在旁边,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似乎完全没有听他们说话,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自己右手无名指的戒指上。
“嗯,那我们这边和殡仪馆联系,确定火葬的时间了。”
黄萍:“辛苦了,谢谢。”
等到工作人员离开之后,黄萍再次走到了程娆面前,她抬起手臂来,将程娆抱到怀里,就像小时候一样。
这些年,她们母女两个人几乎没有过如此亲密的举动。
程娆目光空洞,被黄萍抱住之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她的眼睛,就像是一潭死水。
“妈知道你很难过,但是,振作一点,好吗?”黄萍的声音颤抖着,“你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
程娆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将头靠在黄萍的肩膀上,闭上眼睛,一滴眼泪无声地滴落。
“我们先回酒店,晚上好好睡一觉,先不要想这些了。”
虽然黄萍知道,这点很难,但她还是得这样劝她。
程娆现在已经完全没了反应,像是失去灵魂的躯壳。
**
黄萍和乔如章带着程娆回到了她和萧野住过的酒店。
进入房间之后,他们两个人的东西还摆在床上。
行李箱开着,里面整齐地叠放着他们两个人的衣服。
看到这个场景,黄萍和乔如章两个人都有些喘不过气儿来。
萧野走得太突然了……实在是太突然了。
黄萍不放心程娆一个人待在这里,于是留下来和程娆一起睡。
乔如章联系了酒店,入住了在她们对面的房间。
从医院出来之后,程娆就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进入房间之后,她直接躺到了床上,抱住了身边的枕头。
枕头是萧野枕过的,上面还残留着他身上的味道。
黄萍看到程娆这样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自己经历过和丈夫的生离死别,深知在这个时候,再多言语安慰都是苍白无力的。
作为母亲,她能做的,就是陪在她的身边。
程娆已经一天多的时间没换过衣服,也没洗漱。
她抱着枕头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然后从箱子里拿了一件萧野的恤,走进了浴室。
冲了一个冷水澡之后,程娆躺回到了床上,没多久就睡过去了。
看到程娆睡过去,黄萍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抬起手来替程娆整理了一下头发,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心疼得不行。
轻叹一声之后,黄萍也去洗了个澡,然后在她身边躺了下来。
她们母女两个人已经很多年没有在一张床上睡过觉了。
上一次具体是什么时候,她自己都记不清楚。
那个时候……她应该还在读小学吧?
回忆起来这些事儿,黄萍真的觉得,自己这个母亲当得不够称职。
当初程洐去世,程娆的性格就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浑身是刺,也不爱说话,攻击性很强,冷漠,身边一个朋友都没有。
而这些,她当下并没有注意到。
如果她当时能够稍微分一些注意力给她,她大概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子。
越这么想,她就越自责。
黄萍病了一场,身体素质已经大不如前。
再加上一天旅途颠簸和倒时差,她也困得不行了。
躺下思考了二十几分钟,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
夜里,黄萍是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弄醒的。
她虽然很困,但是浅眠,稍微有一些动静就会醒过来。
黄萍睁开眼睛看向对面。
房间里没开灯,这么看过去,她就看到程娆一张脸,在手机屏幕光的映衬下,有些瘆人。
黄萍抬起手打开了床头的灯,同时从床上坐起来。
黄萍走到程娆面前,蹲下身子。
她正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正好瞥见了她手机屏幕上的照片。
——是她和萧野在教堂里签字时的照片,应该是周围的人帮忙拍的。
黄萍的喉咙里像是被堵了什么东西一样,想说话,但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程娆像是完全没注意到黄萍的存在一样,就这么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
手机屏幕略微暗下去之后,她便用手指再次触碰屏幕,让屏幕亮起来。
这样的动作,反复重复着。
黄萍心里难受得要命,如果可以,她恨不得自己能替她来承受这些痛苦。
黄萍站起来,转过身,一只手捂住了眼睛,掌心一片湿润。
………
程娆就这样盯着照片看了一整晚。
黄萍没去劝她,不知道怎么劝,开不了口。
能做的,就是这样默默地陪在她身边。
第二天,医院联系了黄萍,说殡仪馆那边已经定下了火葬的时间,就在明天下午四点钟。
黄萍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下意识地看向了坐在地板上的程娆。
她轻叹了一声,然后说:“好的,明白,谢谢了。”
挂上电话之后,黄萍走到程娆面前,弯腰,抬起胳膊将程娆从地上扶了起来。
程娆倒是没有挣扎,起来的时候,手里的手机掉在了地板上。
她维持着这个姿势几个小时,指关节已经僵硬。
突然调整姿势,手机没拿稳,直接掉了。
听到这个声音之后,程娆马上弯腰捡起了手机。
不过,她仍然没有说过一句话。
黄萍瞧见她这样子,又是一声叹息。
叹息过后,她对程娆说:“殡仪馆联系医院了,萧野的尸体明天下午火葬,你准备一下。”
程娆没说话,视线一直停留在手机屏幕上,好像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一般。
黄萍看到她这样子,难受得紧,但是又拿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
程娆从昨天晚上回到酒店之后就没有再哭过了,也没有说过话。
她的面色苍白,走路的时候都有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m.χIùmЬ.CǒM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原本灵动的双眸,现在像是一口枯井。
………
第二天下午,是萧野送去殡仪馆火葬的日子。
中午时分,黄萍和乔如章两个人带着程娆来到了医院。
两点钟的时候,工作人员将萧野的尸体从停尸房里推了出来,带上了车。
按理说,尸体应该是单独运送的。
可是,程娆却跟着尸体一并坐了上来。
前排的司机看到这一幕之后,提醒她:“这位女士,您应该坐另外一辆车。”
程娆抬眼,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司机:“……”
程娆蹲在担架前,掀开萧野身上蒙着的白布。
时隔三天,她终于再次看到了他。
他的脸色有些发青。
程娆抬起手来摸上他的脸。
掌心一片冰凉。
程娆略微动了动嘴唇,喉咙里一片干涩,还有阵痛。
她低头,嘴唇贴上了他的额头,印下一个吻。
接着,来到了他的鼻梁。
最后,停在了嘴唇处。
他的身体已经冷得不像话,可是她却毫不在意。
前排开车的司机看到这一幕之后,无声地叹息一声。
哎……这样的场景,任谁看了都不会好受。
程娆就这样跪在车里,双臂抱着萧野,头靠在他的胸口,靠了一路。
以前那片温热的胸膛,现在已经没了温度。
她也再无法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声,再无法感受到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
程娆就这样安静地抱着他,嘴唇轻抿着。
**
四十分钟以后,车在殡仪馆大门前停了下来。
刹车声响起后,程娆松开了萧野。
她低头,再次亲上他的嘴唇。
她想,若是之前,她这么亲他,他一定会摁住她的后脑勺将她压到身下。
可是现在……
“这位女士,我们到了,该下车了。”
程娆正这么想着,外面已经有人提醒她了。
程娆往后看了一眼,然后收回视线。
她凑到他耳边,嘴唇翕动,无声地吐出三个字。
“你等我。”
这是她前天从医院出来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说完之后,程娆将他的脸蒙上,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戒指,然后下了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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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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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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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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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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