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天祥在闻见那熟悉的味道时先是愣了愣,心脏猛地一紧,忽而忍不住自嘲起来。
不可能是那个人的,他已断发为誓,从此与他恩断义绝了,那个人说了,以后再见便为路人。
那人向来说一是一,看似温和实则却比谁都来得绝然,他说走,那便是真的走了,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出现在他房中呢……
“你不想见我了么?”
顾天祥一直在自我提醒,不想这突然响起的声音让他心里的那根弦彻底断裂了,猛地掀开被子,顾不得身上的疼转身。
面前人穿着他平日里常穿的白色锦衣,他说他并非喜欢白色,只是不喜欢身上有脏东西,若是白色,便能一眼瞧见,他也好换衣。wWW.ΧìǔΜЬ.CǒΜ
顾天祥动了动唇,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抬手使劲揉了揉眼,再放下,却发现竟然不是幻觉!
“小……小玦……?”
是他吗?是他吗?真的是他吗?!
郎倾玦早从暗卫那儿得知了他的消息,但到底不是亲眼所见,哪里知道这人竟把自己搞得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狼狈,心中顿时又气又疼。
脸色一沉,冷道:“才几日不见,怎的就不识人了?”
这话才一说,那坐在床上的人瞬间就下了床,一把将他给抱得紧紧的。
“小玦……小玦……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浓浓的哭腔让郎倾玦前一刻还板着的脸顿时就挂不住了,向来不喜有一丝不洁的他这次却没有推开他,而是抬手摸上了那已经打结的头发。
“你看你,都快三十的人了,竟还动不动就流泪,也不怕人笑话。”
他大他两岁,当年之所以会多看了他一眼,便是被他小小年纪身上的那股沉稳气质给吸引住了,然谁会想到他想错了,这个人在他面前分明就是个小孩子。
顾天祥抱着人呜咽,眼泪流下来打湿了怀中人的肩,他道:“谁爱笑话尽管笑话去,我只要你……我只要你……”
郎倾玦的心为之一动,任由他抱得他身上疼,轻笑道:“好,你说什么都好。”
分明他才是年纪小的那个,然那宠溺的语气和动作便像是在宠着一个比自己小的孩子。
顾天祥抱他抱得紧紧的,生怕自己一松手人就不见了,过了会儿后他松开郎倾玦,却没有就此把人给放开,而是低头寻着了熟悉的唇,近乎疯狂地啃咬。
郎倾玦被他咬得生疼,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推了推没将人推开,便也就由着他了。
只这人好似得寸进尺,亲着亲着那双手便不规矩起来,急切地往他衣裳里摸索去,这自然是行不通的。
郎倾玦以巧劲麻了他的手,遂将人推开,眉头轻皱地看着狼狈不堪的人,道:“都这副模样了竟还想着那档子事,你若要这样,我就真走了。”
顾天祥一听,这哪里成啊!
忙一把将人给抱住,解释道:“不生气不生气,我不是故意的,这不是故意的,我……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来看我,没想到你……你还会出现在我面前,我想确认一下,确认自己没有做梦而已……”
郎倾玦本就没生他的气,板着脸也不过做做样子,现下听他这么一说,心更软了。
无奈地叹了声气后他推开了人,摸着他的脸说:“看你,把自己都弄成什么样了。”
眼前的人一如既往地温柔,让顾天祥的眼眶又是一热,他捏住了对方放在他脸上的手,一个劲地吻着,边哽咽道:“还不是因为你,断发为誓,说什么此生形同陌路,你可知我的心都在滴血,没有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若非为了他,他也不会故意说出自己知道他们身份的事来同狼族人签下契约。
郎倾玦喉间一堵,忍着不适看着他,眼眶亦是有些发热,“尽说胡话,你哪只耳朵听我断发立誓了?不过便是断了几根头发罢了,我何时说过以发为誓了?”
他只不过是做了那个动作而已,又没提断发立誓。
顾天祥神情一愣,眨了眨眼有些茫然,“难……难道不是吗?你明明……”
“好了,”郎倾玦没等他把话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随即回头看了一眼外面,说:“福气在把风,你我长话短说,你且听我把话说完,之后的事晚些时间再说。”
他一脸认真冷静的模样看得顾天祥一头雾水,待反应过来后才恍然大悟,看来是他会错意了,他这宝贝根本就没有要与他断绝关系的意思!
郎倾玦忽视掉身边人异常兴奋的神情,将自己与皇帝的打算简单地给顾天祥说了说。
顾天祥原本还兴奋得不得了,然在听完他的话后顿时就笑不出来了,他瞪着面前的人,没好气地说道:“好啊,敢情那晚的一切都是你们兄弟俩串通好的,就瞒着我一个人!”
他嗓门没个把门的,惊得向来镇定的郎倾玦不得不抬手捂住他的嘴,眉头一皱,“你想把人都招来?”
顾天祥心中一凝,贼眉鼠眼地往门口一瞧,继而拿开他的手调低了音调。
“那你也该早些告诉我才是,害得我真以为你……以为你……”
“以为我真要跟你断绝关系?”郎倾玦挑眉,唇角带着弧度,心中却满满的心疼。
顾天祥吸了吸鼻子,没说话,却伸手把他抱到怀中,“答应我,以后万不能再如那晚一样吓我了,我当真会被吓死的。”
他自认天不怕地不怕,可唯独怕他的一个转身。
只要他一走,他便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郎倾玦“嗯”了一声,两人便这般相拥了约莫一刻钟,郎倾玦眉头渐渐皱紧,随即推开男人,看了看他满身的伤痕和污渍,说道:“亏你受得住,都发炎了。”
顾天祥以为是他嫌弃自己身上的脏东西,再看他的一身白衣也被他给弄脏了,赶紧道:“对不住,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把你弄脏……”
“谁跟你说这了,”郎倾玦无奈他的迟钝,凑近了些小心翼翼地拨了拨被血迹黏住的衣裳,近乎自言自语地说:“都成这样了,疼不疼……”
顾天祥感觉眼前都在冒星星,鬼知道他这几天是怎么过的,哪里还记得处理伤口。
他抓住郎倾玦的手,笑着说:“不疼,只要你回来了,我就不疼了,身上不疼,这里也不疼。”
说着,他把那只手拉到了左边胸口,笑得跟个傻子一样。
郎倾玦鼻头微酸,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后道:“时间不早了,记住刚才的话,不要任性,我现在不方便医治,一会儿让大夫给你看看,知道么?”
他说话,顾天祥哪有不听的,就差没把脑袋给点到地上去了。
郎倾玦看着心疼,难得主动得凑近了在他的唇上点了点,不想却被男人一把禁锢住腰身吻了个天昏地暗,松开后他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尽乱来,”他有些慌地起来远离某人,擦了擦沾染了他味道的唇。
顾天祥嘿嘿笑,起来又趁人不备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说:“就喜欢乱来,喜欢对你一个人乱来。”
郎倾玦本有些苍白的脸被他这一动作,一句话,逗得浮现出浅浅的粉色,无奈又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后开口道:“我走了。”
顾天祥闻言哼哼了两句,想再抱抱,却被对方给躲开了,无奈之下只好作罢。
郎倾玦走后福气一改半个时辰前的苦脸,笑嘻嘻地进来说:“少爷,这下该让大夫给看了吧?”
虽不明白为什么王爷会过来,但看自家少爷这情况,明显就是和好了啊,这样他也就放心了,这样也就可以让他家少爷好好治疗伤口了。
然而让福气没想到的是,方才在恭南王爷面前明明答应得规规矩矩的人此刻竟张嘴便是:“不看,死了算了,左右也不会有人心疼。”
福气:“诶——??”
顾家二少爷真的没看大夫,不管身边人如何劝说,他都始终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只要下人硬闯进去就会被丢出来。
而二少爷屋子里的血腥味渐渐的也变得浓郁起来,其中夹杂着的还有一些脓水的味道。
又是几日过去了,这可把顾家老祖宗吓得不轻,顾不得自己的病杵着拐杖就来了他屋前,心疼道:“乖孙啊,你可别吓祖母啊,祖母经不得吓,便让大夫看看可好?不能把身子给拖垮了啊!”
七十多的老太太,平时走起路来麻利得跟年轻人有得一拼,可如今这一病,连站稳都成问题了,看得府里的人们无一不心惊胆战。
“祖母,您别说了,”屋里难得地传来声音,“孙儿便是那败坏门风的人,没脸见您,也没脸见顾家的列祖列宗,便让我就此死了算了,也省得老头看着我气出个好歹来。”
老祖宗一听,这可了不得!
“我看谁敢把你怎么样?!”老太太拐杖使劲往地上一敲,厉声便道。
里面沉默了片刻,紧接着又传来了声音,只听上去情绪低落。
“祖母不必说了,一切都是孙儿的错,爹的做法孙儿理解,只是祖母,孙儿是如何都不会放弃的,今生今世,孙儿只要那个人,没有他,活着还不如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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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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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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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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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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