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弘璃一开始并未多心,想着无非便是那鞍国为了向大兴发兵做的一些龌龊之事,左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然随着明珠的话越往后说,他脸上的淡然就越发地绷不住了,尤其是……
“嗯……大致,就是这样了……”
明珠的一张脸都快渗出血来了,而这一回却不是因为害羞,瞅着那张玉面上的神情就像是要杀人一样,明珠忙咳嗽两声,抬手摸上了他紧绷的两颊。
“殿下,你……那个……那个也有可能是我看错了,根本没有的事,你别当真。”
早知道她就不该这么实诚地把事情全部都说了,那种事,别说他这般心高气傲的人,就是放在任何一个男子身上也未必受得了。
头一回,郎弘璃没有因她的话而软下神情,反倒更加冷冽了起来。
一时间明珠也不知要如何解释,总觉得那种事解释得越多,就越让人气,更何况万一还是真的……
“老东西,没想到他到现在还存着这种心思。”
宫殿的门关着,郎弘璃没有隐忍自己的怒意,银眸熠熠,白皙双耳渐渐现形,巨大的白尾蓦地从身后伸出,穿过椅背后的空在身后轻摇,似是一晃便能地动山摇。
明珠头一回见他在如此清醒的情形下现形,更不知原来他生气时也会这样,不由得有些呆愣,小嘴微张,煞是讶异。
郎弘璃浑身的怒气在看到眼前人这般模样时不自觉地有所收敛,却是没有将这副模样收起,反而将尾巴从身后绕到身前来,环住了明珠的脖子。
“殿下?”明珠讶然,迟疑地抬手,却又有些不敢在这个时候去触碰他。
郎弘璃就算再气,也不会将怒火发到她身上,见她不敢碰,便用那尾尖托着她的手放到那毛绒上,然神情却无多大变化,甚至明珠能清楚地感觉到周遭变冷的空气。
“在我五岁的时候,曾跟皇叔去过鞍国一趟。”
他的唇角微微有了弧度,让人不寒而栗,明珠停下轻抚的动作看着他,没有去打断。
“你也知狼族之人每年都会有一段时间外出历练,但实则却有很大部分原因是为了清楚各地国情,十七年前皇叔的目的地便是鞍国,父皇为了让我接受锻炼就让皇叔将我也带了去。”
当时的他人形时间也维持不了多久,皇叔担心他会在不经意间就化了形便让父皇用精血稳住了他的人形。
大兴同鞍国本就有过节,当时皇叔带他又是秘密进行,因此鞍国人对此事并不知情,加之他彼时不过五岁,见过他的人鲜少,所以当初的鞍国国主初次见他时不识得他。
皇叔做事向来丢三落四,那天他本是要带他一同去成启运河查看,不想他那丢三落四的皇叔因着前一天太过疲惫,当夜睡成了死人。
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五岁的他跟着那不靠谱的皇叔跑了整日,早就累得受不住,甚至未曾洗漱倒头就睡。
不想却在半夜被睡相不雅的皇叔一脚蹬到了床底,那时他睡得沉,直到第二日醒来才发现,他被他家皇叔给落在客栈里了!
在得知自己被落下的第一时间他便用传音术将人找到并知晓了他所在的位置,但因当时情况紧急皇叔不能回来接他,又不知晚上何时回来,于是就告知他路线让他自行找去。
那时他虽只有五岁,但已然能自行出门,无所畏惧,当下就点头穿戴好出了客栈。
一路畅行,虽总有人看着他议论纷纷,也有人上前来询问,但终究没人将他如何,他以为就此能顺利抵达皇叔在的地方,谁知……
“小公子可有受伤?”
大街上,精致红木漆雕马车横于中间,两边的人纷纷在为刚才那场惊险而唏嘘,甚至有胆小的都已经捂住了双眼,生怕那生得粉雕玉琢的小公子命丧马蹄之下。
不过好在那汗血宝马及时被人勒令停下才避免了一场血案的发生,而此时,赶车之人已然下了马,站在那小人儿面前轻声询问。xǐυmь.℃òm
小弘璃蹙眉,很是不悦地看着来人,一双小手负于身后,“你的主子是谁?让他下来见本少爷。”
人小气度不小,且看那一身黑缎锦袍便知不是平常人家的孩子,再一听自称,众人心中都猜测不已。
然到底只是个孩子,身边又没个大人在,面对如此富贵的马车,不免有人为之捏一把冷汗,心道这小公子如此傲气,怕是会惹得马车的主人不快,甚至有好心人开口让他赶紧过去。
但郎弘璃是谁?
他是大兴皇子,是最强之国的储君,向来一身傲骨,即便是面对父皇他也很少低头。
且在他看来,在这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让马车疾驰而行实属不该,也仅仅是因为他,那马匹才不敢上前,若是换成旁人,岂不早就出了命案?
这是他身为一个未来帝王而不能容忍的,所以他必须得讨个说法。
许是他临危不惧,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沉稳的气势让那赶车之人怔愣了片刻,不待反应过来,马车内就传来了声音,“带他上来。”
低沉的声音似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威严,让人不容拒绝。
“是,”那人听到自己主子的声音回过神来,转身正欲对面前的小人儿说话,不想那小身子却已经转向了车内方向。
“是你的马车惊人在先,你身为主人不下来赔罪,还如此对待被你惊动的人,难道这便是你的处世之道吗?”
小小的人蹙着一双秀气的眉,黑亮凤眸好似上好的黑曜石,眼尾上挑,一股风流浑然天成,方才还在心里为其捏汗的人好些都被他这副小大人模样折服,直道可爱。
小弘璃耳力过人,将众人的议论声收在耳中,一双俊眉皱得更紧了。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怎么老盯着他看,不知道这样做很失礼么?
正想着,便从车内响起一道低沉悦耳的轻笑声,紧接着不待小弘璃蹙眉,从那紧遮的帘子后便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来。
“爷,”方才对小弘璃说话的人在看到帘子被掀开时忙过去搭手。
郎弘璃眯了眯眸子,抬头对上那双风流的桃花眼,只见那人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生得风流韵致,一身贵气的紫色锦袍将其面容衬得卓尔不凡。
“在下沉靳,不知这位小少爷如何称呼?”他用那双桃花眼看着那不及马腿高的人,唇角勾笑,亲近和善。
小弘璃冷哼一声,负手道:“弘郎。”
皇叔说过,在外就用这个名字。
“弘郎,”沉靳盯着那小人儿瞧,口中念了念他的名字,脑中快速将城中富贵人家及朝中官员的姓氏过滤了一遍,不曾有对弘姓人士有任何记忆。
弘璃不知眼前人已经将自己打量了遍,看着他,开口道:“沉靳,你可知你闹市纵马是件很危险的事?”
奶声奶气的弘璃压根不知自己在说这话时一点威严都没有。
“大胆!谁准许你直呼……”
“常祁,闭嘴。”
名叫常祁的人还未说出口的话被沉靳出言制止。
小弘璃不以为然,黑曜石般的眸子端端盯着那人瞧,等着他的回话。
快三十的尊贵之人被一名四五岁的小童当街直呼姓名,沉靳却是一点都不恼,反倒从车上下来,长身玉立地走到小孩面前,然后蹲下。
“爷,使不得!”常祁上前阻止,但被人选择了忽视。
“弘郎对么?”沉靳笑着看着眼前小孩,道:“家仆无礼冲撞了你,我代他向你道歉可好?”
他说得温柔,小弘璃却没有当回事,哼了一声后说:“本就是你这当主子的不是,你却把罪责推到他的身上,哼,若没有你的授意,他敢载着你满大街跑么?”
当他是傻子不成,他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自己做错了事就把责任推卸到别人身上的人。
父皇说了,这叫没种!
“放肆!你!”
“常祁?”男人一个眼神,那叫常祁的人便不再敢言,只道:“爷,您不能这样,您……”
“我要做什么事,何时轮到你说能不能了?”刚才还笑意连连的男人不过眨眼就变了脸色,常祁动了动唇,没有再说话。
沉靳扭头重新将视线停留在那张漂亮的小脸上,开口道:“弘郎说得对,的确是我的不是,我向你赔罪,不知弘郎你可能原谅我?”
小弘璃皱了皱小鼻子,用那双眼睛打量着面前的人,随即似是在思考些什么,片刻后道:“那你以后还这样让马车在大街上横冲直撞吗?”
沉靳勾唇笑笑,摇头:“不了,这样很危险,撞到人可不好了。”
“嗯……”小弘璃一听,总算把眉头松了下来,“这样才对嘛。”
说着,他看了看那个名叫常祁的人,说:“跟你家主子学学,别一天到晚就知道‘大胆’‘放肆’,看你家主子的脾气多好。”
脾气好??!
常祁嘴角抽搐,感觉听到了今年最惊悚的事,但见男人已经朝他看了过来,他只得低头道:“弘郎公子说的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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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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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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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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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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