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晚雪势不减,车轮压过路上积雪,嘎吱声响轻易掩盖了车内浅语低喃的说话声。
李英歌没有半点隐瞒,将她离开长乐殿后发生的事,巨细靡遗的一一道出。m.χIùmЬ.CǒM
只略过昌和殿的事是皇后、萧寒潜联手做的局一事。
而五皇子的事,她不打算告诉李子昌,却不想瞒着谢氏。
太后既然肯接纳并维护她,就不会只是赏副头面了事,加之萧寒潜谈及皇后时的笃定语气,想来万寿宫和坤翊宫的厚赏还在后头。
总要让谢氏心中有底。
何况谢氏一心一意为她。
李英歌就抱着谢氏的手臂撒娇,嘟着嘴软软道,“您回头查查黄历,看看我今天是不是走贵人运。先有乾王哥哥,后有太后娘娘、城阳大长公主和瑾瑜,不然我半道失踪的事哪能这么完满的揭过去?”
谢氏低哼一声,“贵人个屁!”
她听罢前因后果,胸腔中犹如硬生生塞了块烙铁,灼得她又心痛又后怕,恨不得掉转头闯进宫去亲自手刃五皇子。
她的女儿竟独自受了那样的罪!
谢氏恨归恨却没有失去理智,戳着李英歌的眉心哼哼道,“这事你告诉我也就罢了,万不能再记在心里挂在嘴上。乾王殿下既然交待了,你父亲那里——就瞒着罢。”
皇室的闷亏,身为臣子臣妇也只能生受着,何况李英歌这一遭福祸对半,有惊无险之余反倒赚足了体面。
道理谢氏都懂,但总归意难平,说着又低声不带脏字的亲切问候了一遍五皇子的祖宗十八代。
五皇子的祖宗,可不就包括太后、启阳帝和皇后么。
李英歌看着理性感性互相矛盾的谢氏,忍不住娇娇地笑,“娘别气。您看我不是好好的?都是您生得好,教得好。”
谢氏哪里看不出李英歌是故意插科打诨,反过来宽她的心,心头顿时又酸又软,面上却啧声道,“生得好教得好顶个屁用。说来说去,都不如嫁的好!你看看乾王殿下为你做的这些事,往后可不能再偷懒,随便拿副护膝敷衍殿下,等过完年,我就让谢妈妈好好教教你如何裁衣,正经给殿下做几样针线送去。”
没有萧寒潜,就没有太后等人的施恩示好。
谢氏对这个难得接触的贵婿,越发激赏和感激。
李英歌想起那双拍哄着她入睡的大手,心头微微一动,和谢氏商量道,“不如先给乾王哥哥做双护手,他出行骑马立时就用得上。您看我这双手,做件披风已是勉强,大衣裳还是等多练练手再说吧?”
她正是不愿敷衍萧寒潜,又不敢过早展露纯熟的针线活计,才挑小件做。
谢氏听她提起披风,不由好笑道,“你做的那叫什么披风?光秃秃的也没个纹样,亏乾王殿下今天这样的大日子,还特特穿给你看。”
又低头仔细打量着李英歌,脸上露出即满意又不解的神色,“你样子随我,过两年长开了定是个美人坯子。乾王殿下对你这样好,莫不是被美色迷惑,早早看出我的英哥儿是个小美人?”
谢氏这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还是拐着弯儿损女儿呢!
李英歌嘴角微抽。
谢氏却忽然笑起来,戳着李英歌缺牙的小嘴,嫌弃道,“好丑。”
李英歌:“……”
她默默转移话题,“娘,我想学些防身的拳脚。”
这次宫中之行,让她更加切身的体会到皇室媳妇不易做,其中凶险远远超过她的想象和认知。
萧寒潜百般为她造势,她就更加明白,光靠家世身份名声是不够的。
她需要更实在的自保能力。
谢氏不是短视狭隘的人,一听就应下,“吃一堑长一智,你懂的为今后打算是好事。回头我就让谢妈妈把东跨院的西厢房收拾出来,以后就让常青教你些防身术。”
谢氏最是明白,靠人不如靠己。
李英歌本以为还要花功夫说服谢氏,没想谢氏这样豁达,顿时笑得眉眼弯弯。
等在东华门外大路口的李子昌,亦是满脸喜色。
他没有坐轿子,而是径自越过坐在车辕上的杨妈妈和常青,弯身钻进马车。
李子昌看着歪在谢氏怀中的李英歌,连道了三声好。
显然已听说太后厚待、城阳大长公主同行出宫的消息。
内阁诸位阁老也是有派系的,方才出宫时,就有同僚不阴不阳的说李英歌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李子昌可不管同僚是羡慕嫉妒还是恨,反正得了实打实天大脸面的是他李府!
他看李英歌这个女儿,越发如珍似宝。
李英歌暗暗撇嘴,隐隐觉得李子昌这个所谓的阁老,眼力和城府都有待商榷,竟不如谢氏敏锐,对宫中“突如其来”的施恩竟没有半点犹疑。
谢氏却习以为常,不愿多提宫中事,只说李英歌换牙的事,和李子昌商量道,“我本想着趁着过年,带英哥儿出门交际露脸。如今还是拿身体不适做借口,避开风头的好。”
谢氏本想带李英歌刷存在感,现在有太后等人抬举,再高调交际反而不美,没得再落个持宠而娇的话柄,昌和殿又出了那样的事,李府作为萧寒潜的岳家,还是继续保持低调的好。
李子昌对这些利害关系比谢氏更清楚,闻言颔首道,“正该如此。大人间该怎么走动,还照着往年来。英哥儿还小,过年就让她在东跨院自在耍去,不必带出门去。”
说着想到借住家中的两个侄女,就交待谢氏,“倒是妙姐儿和娟姐儿两个,你出门拜年在家待客时,把她们都带在身边,多见见人,开开眼界。”
李府得了脸,族里的女儿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
李子昌盘算着趁此机会,正式将李妙和李娟引见给相熟的人家,将来也好挑两门好的姻亲,于他于澧县李氏,都是双赢的美事。
谢氏心领神会。
二人说完儿女家事再无他话,马车安静而稳当的驶向李府。
太后和皇后给李英歌的赏赐却先一步抬进了李府。
满府都知道李英歌得了太后和皇后的赏识。
连陈瑾瑜对李英歌一见如故,分别时依依不舍的事情,都传遍了李府上下。
和谢氏的冷静、李子昌的欣喜反应不同,李妙得知消息后,却是半喜半忧。
她蜷起纤白的手指,时松时紧的捏着手中的锦帕,半垂的侧脸,神色莫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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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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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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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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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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