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总说,可真冷啊。
是啊,沈四三也这么觉得,怎么会这么冷呢。
“快看,不男不女的怪物来了。”
四三坐在院墙外,一帮小孩就跑出来嘲笑他,还拿小石子砸他。
其实,四三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讨厌自己,他只是也想和小朋友们一起玩,也只是想合群一点。
但是,四三知道,自己似乎根大家都不太一样。
他出生在一个好冷好冷,冷的他恍惚不堪的冬天。
“哎呀!怎么是个阴阳娃,不男不女。”接生婆大惊。
是的,四三是罕见的雌雄同体。
屋内的妈妈精疲力尽,听了这话大哭起来,爸爸和爷爷奶奶都对自己的到来嗤之以鼻。
“不!这不是我的孩子!”妈妈哭着不认自己。
“不中用的死东西,好吃好喝伺候你,结果给我生了个怪物!”爸爸的怒火滔天,对着刚生产的母亲拳打脚踢。
“掐死吧,我们家的粮食不养怪物。”奶奶冷漠又严肃,她是村里出了名的凶狠老太太,在这个家也是说一不二的角色。
在所有人都要掐死沈四三这个怪物时,是外婆外公站了出来,痛骂他们怎么忍心杀死一个生命。
就在那个好冷好冷的冬天,外婆用棉衣把小小的四三裹了起来,冒着风雪,带他回家。
老两口没有嫌弃四三,也不觉得四三是怪物。
他们拿着汤勺,一口一口给四三喂米汤,四三就是在老两口的拉扯下长大的。
可是越长大四三就越觉得,自己好像跟大家是不一样的。
外公外婆把四三当小姑娘来养,可是四三有小姑娘没有的东西,小姑娘们害怕他,不愿意跟他玩儿。
小男孩们也觉得四三是怪物是娘娘腔,还穿着小裙子,也都不跟四三玩,还老是欺负他,拿小石子打他。
这个世界好像对奇怪的东西都不具有包容性,四三总是沉默,不敢说话,每天都想快点回家,回到外婆的怀抱。
只有外婆会紧紧抱着他,说:“我们四三是最乖的孩子。”
四三被欺负的很惨,大家都说他是怪物,是没爹要没娘养的怪物。
人似乎天生就对跟自己不一样的,或观念不相符的事情东西有天生的排斥与敌意。
四三记得那又是一个很冷很冷的冬天,那时他已经七岁了,外婆问他想不想见妈妈。
四三不记得妈妈,却很想见到她,四三想看看自己的妈妈,这样以后大家说他是没有妈妈的孩子他就不会难过了。
他会记得妈妈,会知道自己是有妈妈的孩子。
“想!我想见妈妈。”
小小的四三心里迫切的想念妈妈,七年里,妈妈从来没有来看他,可是他好想妈妈,好想妈妈也可以陪着自己。
那天,他穿着自己最好看一件花棉衣,要外婆梳最好看的辫子给他,他把自己的脸和小手洗的干干净净,期待着妈妈会喜欢自己。
可是他忘了,就是妈妈抛弃了自己……
他和外婆走了好远好远的路,他满心期待。
满天的大雪像要吞没他,可是他一点都不冷,一点都不怕,他开心的笑着,鼻尖都冻的红红的。
他来到妈妈的家,妈妈诧异的看着他,爷爷奶奶也似乎很讨厌自己。
妈妈怀里抱着一个小宝宝,听说,那是妈妈生的弟弟。
四三跑到妈妈面前,笑着说:“妈妈,我是四三,我好想妈妈。”
但是妈妈似乎不想见到他,眼里都是厌恶。
“滚啊!我没有你这个孩子,滚啊!”
妈妈眼睛红红的,生气的推开四三,吼着骂着。
好像四三就是一个错误是一个耻辱。
外婆把自己护住,质问妈妈:“这是你生下来骨肉,你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呢。”
妈妈却只是看着四三的辫子和花衣服,吼着说自己没有生过丫头片子,说四三就是怪物。
爷爷奶奶也不承认四三是他们的家人,冷漠的关门送客。
小小的四三愣了好久好久,他没有哭,只是跟着外婆又走了很远很远的路。
大雪好冷好冷啊,四三瑟缩着,怎么会这么冷呢,来时的路明明那么暖和。
怎么现在,会这样的冷啊?
四三脑海里是妈妈抱着弟弟吼骂自己的样子,他觉得,自己好像就是没有人要的怪物。
回家的路好远好远啊,四三这样觉得。
回到家后的那天夜里,四三拿着剪刀剪掉了自己漂亮的辫子,他不要当小姑娘了,再也不要了。
妈妈那么喜欢弟弟,也许自己是个小男孩妈妈就不会那样讨厌自己了吧。
外婆哭着问他,好好的干嘛剪掉自己的辫子。
四三却只是认真的说,他要当一个男孩子,再也不要当小姑娘!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眼里会流很多很多的泪。
他也不知道,外婆偷偷也为他流了很多很多的泪。
不过,从那以后,四三好像就真的变成了一个小男孩,他剪着短短的头发,穿着男孩子的衣裳,眼神都变的坚毅。
有时候四三会看着镜子,学着那些男孩子的样子,生怕自己不像个小男孩。
也许自己成为一个男子汉,妈妈就不会那么讨厌自己了吧。
四三总这样想着,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默默的哭。
其实他知道,自己跟别人都不一样,自己是一个怪物,所以妈妈才讨厌自己。
可是他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也许自己像个男子汉一样,妈妈就会爱自己呢。
他只是想要妈妈也爱自己而已,哪怕只是一点点呢。
他不贪心,就一点点,一点点就好了。
只要有一点点爱,他就能活。
可是,老天爷好像就是喜欢跟他开玩笑,他才十岁那年,外婆就离他而去,那个最爱他,最喜欢他的外婆,就这样死去了。
外婆死在一个很冷很冷的冬天。
外公哭的很伤心,整个人像一夜之间老了十岁,老到四三恍惚,害怕外公也就这样离开他。
但外公奇迹一般的镇定起来了,带着四三离开了村子,在那个冬天带着四三去了城里一个老朋友家。
四三和外公就住在那个老爷爷家里,老爷爷似乎也很喜欢四三,他教四三下棋,教四三背诗,还给四三买了很多漂亮的好看的新衣服。
外公也会陪他一起钓鱼一起看书。
他和老爷爷还有外公度过了很高兴的一年。
四三觉得,老天爷好像也不算坏。琇書蛧
可是,他错了。
老天爷就像是见不得四三好,外公就在带他来到城里后的那一年冬天,也去世了。
这一切好像是一个巨大的玩笑。
雪下的好大好大,怎么会这么冷呢。
外公说,他要走了,要带着大雪去找外婆了。
外公说,让他不要害怕,他可以跟老爷爷一起生活,说那是他的好朋友,会照顾四三的。
外公说,要四三别难过,他说,四三你要好好的活。
他就这样也离开了四三,死在了大雪纷纷的那一年。
再也没有人爱四三了,再也不会有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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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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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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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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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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