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指挥着丞相府的下人们,在日落前已经将南宫雪交代的法坛设好。
道家讲究阴阳相济,所以法坛也分为了阴阳两坛。
招魂幡、皂角旗插在四周,三花四茶,五荤六素等其余法事用具摆在桌案上。
阴坛当中,摆放着刻有南宫雪名讳的亡人牌位,四周绢花环绕,香烛阵列。
南宫雪斋戒完毕,携着祖师画像从静室中出来,在侍女的带领下,来到前院设好的法坛旁。
她环顾四周,见各种法器用具都已经设置好,立马伸出手指射出一缕真焰,将周围的烛火都点燃。
通明的烛火燃起,鼓荡的热浪将四周的黑暗都驱散开。
接下来,就要准备登坛做法了。
从老管家那里要来装帧的工具,将祖师画像挂到了法坛的正前方。另外又交代几句后,行过三斋戒礼的南宫雪跨步走进了法坛中央的阳鱼眼中。
登坛做法分两步。
南宫雪先做的是净坛法事。
只见她拿起柳枝,在玉瓶法器当中蘸上晨露,均匀地朝着周围洒醮。
等到四周洗涤完尘埃后,南宫雪又取出三只香烛点燃,对着正前方的祖师画像躬身拜了下去。
“金钟响玉音,百秽藏九地,诸魔伏骞林,天花散法雨……”
“弟子天机,恭请诸神降赴坛庭。”
不知是不是恰逢天意,此刻丞相府周边卷起一阵狂风,将院落内堆叠的纸钱香灰吹得四处飞扬。
南宫雪见状大喜,立马起身拿起招魂铃,朗声诵经做法,开始超度亡灵。暗地里却悄悄运起秘法,分出一丝意念越过亡人牌位,朝着摆放在阴坛鱼眼当中的棺椁内探去。
沉香木打造的棺椁外雕刻着鸾凤追月图,再往里是镶嵌着金玉玛瑙的内壁层。内壁层之后,又刻画了一层繁复的法录符咒。
南宫雪的意念刚到符咒处,立马感觉到了强大的斥力,探查也因此进展得十分缓慢。ωωω.χΙυΜЬ.Cǒm
夜过天明。
第二日。
外来的宾客身穿素袍,探望过悲痛中的柳飞鸿后,纷纷来到法坛处见礼。
南宫雪此时静坐于坛内,刚颂完一遍《太上洞玄灵宝救苦拔罪妙经》后,又在唱说《元始天尊说丰都灭罪经》。
长公主在碧桃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地来到献花处。
她将一捧清白色的玉泷花放到法坛前。
就在几日前,她还为对方亲手插上金钗,扶上花轿,没想到转眼间却阴阳相隔。
当初若是她再强硬一点,多劝导几句,现在的一切可能就不会发生了吧。
莲嘉内心十分自责,她伸手扶住挽联,神色哀伤地低声哭道:“小雪,你好傻!柳飞鸿究竟给你吃了什么迷药,值得你用自己的性命去换他?”
此时法坛之上,闭着双目的南宫雪耳尖微微地颤动,听到挚友对自己的悼念,心里除了感动之外,还生出了些许别样的感觉。恍惚之间,正在宣读的灭罪经都念错了几个字。
长公主之后,其余的宾客也一一前来致念祷告。
柳飞鸿此时也从后院出来了,穿着缟素沉默地站在正厅外的屋檐下,静静地看着前院里排着队准备献花见礼的宾客。
满庭热闹喧嚣,却难及他此时内心的孤独寂寞。
意兴阑珊下,他从旁边取来一只长萧,合着法坛中的哀乐,奏起自己对亡妻的思念。
头顶日月星辰轮转变换。超度法事已经进行了五天。
今日一早,满身疲惫的南宫雪神情突然放松。原来是经过几个日夜的努力,她探出的意念终于突破了棺椁内层的符咒。
“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竟然让柳永道愿意亲手下符?”
感受着符咒层里面纯正的浩然之气,南宫雪耐着性子,将仅剩下的一缕意念扩散开来。
“什么?”
令南宫雪吃惊的是,棺椁内除了一只凤冠,一件霞帔还有一枚残玉之外,别无他物!
棺椁是空的!
自己这几天做法事的时候只是对着几件随身之物?
柳家究竟在搞什么鬼?
南宫雪蹙起眉头,心里拿不准为何柳家会出演这么一场戏。
虽然看破了棺椁的内里,但法事还是不得不继续下去。只是知道这不过是一场骗局之后,南宫雪口中念叨的《血湖经》就开始变了味。
趁着起身拜谒神像的机会,她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屋檐下陪着自己呆坐了五天的柳飞鸿。见对方脸上的悲伤不似作假,心中又更加迷糊了。
“这几日都没见到柳永道,难道此番假法事全是由他暗中安排的?”
南宫雪对着祖师神像鞠了一躬,用手中刚点燃的香烛将鼎内的残香换下。然后从案上拿起事前准备好的三花四茶,五荤六素洒于四周供奉亡魂。
待到施食完毕,又将黄纸叠的各样花裙首饰和着纸钱一并送入火堆中。
“天有钱星,地有钱灵。阴阳造化,陶铸均平。天上地下,异相同形。吾今煅炼,贯伯分明。……”
念完化宝咒,南宫雪从桌面上端起一碗清酒,猛灌一口后喷洒在火堆上。
霎时之间,烈焰飞腾,地上生起一道龙卷风,裹着香灰余烬升往高空。
接连七日,不眠不休。这场荒谬的法事终于落幕。
“多谢道长!”
柳飞鸿脸色苍白,颤巍着身子走了过来,对着南宫雪躬身施了一礼。可能是身体太虚弱,在转身离去的时候,突然支撑不住倒向一边。
南宫雪心中微疼,下意识地纵步上前,想要扶住他。
可临到近身才发现对方身材比自己高出了一个头,就算是体形愈渐消瘦,也不是她一只手能捞住的,只好侧过身用右边的肩膀抵住。
“咳咳!”
柳飞鸿神思衰竭,本就虚弱的身体被这几日夜里的凉风一吹,竟是染上了寒气。
南宫雪顾不得礼仪,伸手往他额头上一摸,发现对方早就受了风寒,已经病入膏肓,发起了高烧。
“唉!”
南宫雪心中哀叹了一声冤孽。前几日才亲手震碎了对方的心脉,恨不得他死个干净。轮到现在,自己却下不了狠心对他弃之不顾了。
好在道门一脉,除了清修证道,坐坛打譙之外,也会一些岐黄之术。
她伸出右手往下一撩,抓住柳飞鸿的左手。手指像游蛇一般钻入他的衣袖,搭在了脉搏之上。
脉来崩极,状如牵绳转索,寒气已深入肺腑骨髓。
对于如此之重的实寒之症,南宫雪还是头一次遇到。
她连忙将一股北冥真气输入柳飞鸿体内,护住他微弱的心脉。
此时,周围的下人也围了上来。帮着南宫雪将柳飞鸿扶到静室之内躺下。
老管家从门外匆匆赶来,额头上都是汗珠。方才他才去密室给闭关静养的柳永道送过去膳食汤药,没想到刚一回来又听到自家少爷倒下的消息。
待他跑到床榻前,柳飞鸿已经双眼紧闭,牙关咬死,面上浮起了一股青色。
老管家来不及感叹相府最近的多灾多难,看过柳飞鸿的病状之后,立马转身朝着南宫雪跪下。
“道长,我家老爷就这么一个独子,还请道长施展妙法,救我家少爷一命。”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南宫雪又不是神仙,哪有什么妙法能让柳飞鸿立马还原。但看着地上满脸担忧的老管家,还有床榻上生命垂危的柳飞鸿,只好点头答应下来。
以方才的脉搏之相,想要调理需要花费不少的时间。这段时间,她必须留在丞相府,随时照看柳飞鸿的病情。
正好,也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查探下此回法事的隐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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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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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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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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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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