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琅背着斗笠,提着马灯,一步一摇地在朱雀大街漫步而行。
缓步行走了大半条街,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随后取出木槌在腰间的铜锣上敲了三下。
一快两慢。
“咚——咚咚——”
“平安——无事——”
清冽的声音在大街上响起,拉扯出一阵回声。
秋夜的寒风吹来,冰冷刺骨。
赵琅紧了紧衣服,嘴里小声的嘟囔了几句,咒骂那个指派他今晚出勤的肥胖长吏。
楠国的京城实行宵禁,大半夜除了皇城司巡逻的队伍外,路上再无半个行人。
赵琅走着走着有点犯困,疲倦涌上来,忍不住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就在此时!
一道黑影从上空掠过,带出些许风声。
“谁在那里?”
赵琅立马清醒,左手举起马灯,小心谨慎地望向四周,眼角余光瞄到一袭白色衣衫忽然从左后方的巷角晃过。
打更人口中一直流传着“半夜三更莫出门,阴灵肆掠忌生人”的谚语。
赵琅忽然想起刚入这一行的时候,带他入门的李老头曾给他讲过以往的更夫遇到的一些怪事情,脸色立马变得苍白起来。
“不会这么倒霉让我给碰上了吧?”
他缩着脖子,找了一个墙角蹲下,取出怀里的铜符,合起双手不断地低声祈祷。
三更刚过,入夜已深。
换回平时宫装的南宫雪,舒展身体,脚尖在街巷两边的青佤墙上落下,像蜻蜓点水般,一触即走。
轻缓的气流从周身拂过,以她现在积攒下来的灵力修为,已经可以初步地施展前世的轻功绝学——逍遥御风了。
长公主虽然还未出阁,但得圣皇特许,在朱雀南街建了霓凰宫以供平日所居。
回京前,南宫雪便做好了安排,令李忠取得了霓凰宮的通行令牌。此番前来,便是要去拜见一下这位冒险将自己拉出京城旋涡的闺中密友。
霓凰宮离香杏大街三里远,以南宫雪现在的脚力,不过一刻钟就赶了过去。
没有走大街上的正门,而是穿过两条小巷子,来到了下人采买通行的后院通道。
院门内,早有人候着。
见到南宫雪,等候的人弯腰施了一礼,仔细查看了通行令牌,确认的确是公主要自己等的人。
“贵客,里面请!”
只见她挪动着细碎的脚步,带着南宫雪穿过了层层门墙院落,最后来到了公主下榻的主殿。
“小雪,你还是来了!”
柔和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随后,一袭淡黄纱衣,内衬着粉红色纱裙,长发轻挽起来,用一支白玉金钗锁着的清婉女子在周围女官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来人正是霓凰宮的主人,当今圣皇的长女——莲嘉公主。
看着眼前比记忆中清瘦了许多的挚友,南宫雪心中一暖,随后微微欠身,行了个万福礼。
莲嘉挥手让左右的侍女退下,拉起南宫雪,径直入了自己的寝殿。
刚落座,莲嘉就忍不住幽怨的拉起南宫雪的手,微怒道:“你怎么这么傻,都逃出京城了,又返回来做甚?”
就在前两天,她收到南宫雪的传信时,忧心至极,生怕她被回来就被皇城司的人捉住。
紧接着,她又有些庆幸的说道:
“不知什么变故,昨日兵部的李尚书突然给大将军府求情,父皇免了你二哥的死罪,也把刑部递上的关于其他人的流放文书驳回。”
“不过——父皇将你指婚给了柳相的公子......”
说着,莲嘉偏过头,目光直视着南宫雪的双眼,认真地问道:“你这次回来,是下定决心要嫁给柳飞鸿了吗?”
柳飞鸿为人温文尔雅,才气和相貌在京城的众多官家子弟当中都是上等。
作为圣皇的长女,同时也是南宫雪的闺中密友,莲嘉知道两人同在皇室蒙学念书的时候,相互之间曾产生过一些情愫。
甚至,柳相当初还曾在太后的寿诞上向大将军求过亲。
从她的感官来看,这其实算是一门很好的亲事。
不过——
“父皇虽然指婚,但你过去仅能做侧室,以后等他再娶亲,你的日子指定不会好过,你真的愿意嫁给他吗?”
南宫雪没有回答,而是伸出手,从桌上拿起一张刚剪出来的花钿,轻微地翻折后,给莲嘉额头贴上;然后又取了一枚,按在自己的眉心。
“你说,这样好看吗?”
南宫雪起身,走到莲嘉的对面,凑过头去,问道。
莲嘉见南宫雪没有直面自己的疑问,有些恼怒地瞪了她一眼。但看到对方莹白如玉的脸颊和额头上嫣红的花钿在烛火的照耀下交相辉映,如同梦幻中的神女在现实中浮现,不由自主的沉静下来。
随后,她轻叹了一口气。
“就算那柳飞鸿能娶你为正妻,你也是不该回来的。这京城看似宏大宽广,但诸般限制下,不过是一座华丽的金丝鸟笼,哪里比得上外面的天空自由自在?”
听到如此肺腑之言,南宫雪在心中轻微地点了点头。虽然原身留给她的记忆不多,但从那些记忆碎片当中,她也能感受到这归墟界的女子在各个方面处处受制,远没有自己前世那般逍遥自在。
不过,此番为了了却原身的因果,就算这楠国京城是龙潭虎穴,也是非闯不可了。
“殿下,您也不必过于担忧;我本当沦落天涯,流亡一方;可此次变故却令我父亲失踪,大兄身亡,二哥被抓捕;现在圣皇虽然赦免了我二哥的死罪,但我还是要将此事的缘由探查清楚!”
摇曳的烛火,将南宫雪脸上诚恳的神情映照得入木三分。
莲嘉心中泛苦地看着命途多舛的姐妹,回忆起前段时间发生的各种光怪陆离的事情,闭上双眼,叹声道:“我又何尝不想将此事查探清楚?”
“但五年前,甘露殿阴风卷地、天雷击顶;自那以后,父皇便深居简出,不再同我们几个皇子皇女亲近;我除了每月初一、十五能入宫面见太后请安外,其他时候也难以在宫中停留太久。”
“大概是半个月前,也就在大将军领兵前往蒙辉山抵御敌寇之时;宫内突然传出谕旨,司礼大监带着禁军将居住在麒麟宫养心的大皇兄押入深宫中的怀德殿幽囚;此后,我多方打探,但也查不到此事发生的缘由。”
南宫雪认真地听着闺蜜的口述,如黛山弯月般的秀美微微蹙起,她有些吃惊地发问道:“大皇子殿下被幽禁了?”ωωω.χΙυΜЬ.Cǒm
目光上移,顺着烛火的光,从对方眼里得到的是十分肯定的回复。
她揉着有些酸胀的眉心,发现大皇子伴着父亲携步同游的身影曾多次出现在零星的记忆碎片里,好似两人之间不仅仅是君臣之间的关系。
“难道说,父亲是因为卷入了皇子间夺位争龙的风波?此次变故,是有人故意所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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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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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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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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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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