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屋之内没有火炕,对于修道之人倒是无所谓,只不过一进门还是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阴晦森冷之气。
床上窝着一个人,日光渗不进来,屋内阴暗一片,那里头蜷缩着的人就显得更加阴暗晦涩。
元烨忍不住抬手在鼻子跟前挥了挥,林渡面色如常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斜上方的小窗。
一帮六个人鱼贯而入,变客为主,在床前分列,低头看向了那床上的一团东西。
那人初时还想装睡,可这六道视线压迫力太强,甚至这帮人嘴里还在喋喋不休。
“床上这团是个人吗?
“大白天还在睡觉啊,不起来打坐疗伤吗?难不成伤太重了?”
“道友,你醒着吗?我们是无上宗的弟子,来给你看一看伤。”
“不会已经伤势过重昏过去了吧?那要不二师姐你直接上吧?我们负责按住他。”
床上的人忽然慢慢转过身来,睁开了眼睛,接着迎面对上六张期待的脸。
“道友你醒啦?”
“要不你再睡会儿?”元烨搓了搓手,看准了那人的侧颈。
修士忽然觉得脖颈有点凉,刚要说话,听得一女子开口说道,“等下,先问下症状。”ŴŴŴ.23sk.net
望闻问切,夏天无虽然师承姜良,不太看重病人的口述病情,但该走的流程还得走。
那人却蜷缩起来,“我这不是你们寻常医修能治好的病症,不劳你们费心了。”
林渡挑眉,“不是妖兽所伤吗?这有什么治不好的?”
那人一僵,邵绯已经开口,“的确,只是那妖兽不是寻常妖兽,是乌雪青蛇,虽然我即时为他逼出了毒素,但残留的毒素也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化解。”
“乌雪青蛇?那东西居然还存在?”晏青匪夷所思地皱起了眉头,“我以为这等毒物……”
林渡眯起眼睛,“天无,小心毒。”
夏天无伸出的手一手,“劳烦道友伸出手来。”
那人面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床前齐齐整整的人群,他们人实在太多了,挡得邵绯挤也挤不进去。
银线从夏天无的手中飞出,绕上人的手腕,这人生得寻常,唯有一双眼睛极黑。
和小师叔的那双浓黑的深瞳不一样,这人的黑瞳透着诡异的阴霾死气,林渡虽然阴郁,但却不会让人给人有什么负面的感受,反倒只是生出一丝想要触碰的心疼。
眼前这人的黑瞳让人深感不适,仿佛是被某种藏在泥泞里的毒虫盯上一般的诡谲。
饶是役鬼炼尸的旁门,也很难有这样的眼睛。
夏天无的银线甚至还没缠上那人的手腕,不过触碰上人的袖口,立刻就黑了。
林渡眯起了眼睛,这余毒有点意思,都到体表了是吧?
墨麟开了口,“天无……不行就别……”
“你也是蛊师?”夏天无面色如常,唯有和她相处多年的墨麟听出了她语调里的疏离和疑虑。
“你是受了蛊虫反噬,毒入肺腑。”她声音淡淡的,“我救不了你,你要么放弃这门功法,要么……一味压制,只怕不会好。”
那人颓然一笑,接着抬手。
无上宗的五人齐齐握住了各自武器的手柄,就连元烨都拎出了一个弓弦。
银线自没有发黑的中段被那人挥出的灵力切断,夏天无直接将手头的银线撂了,压住了一旁已经运起灵力的林渡的肩膀。
“无妨。”她淡声道,“他伤不了人了。”
那是他能用出的最大力量了,越用灵力,毒素蔓延越快,除非他真的想死。
林渡将灵力默默收了回去。
“这里有颗丹药,会在你放弃功法逆回之时留你一命,用不用,在你。”
夏天无取出一颗丹药,林渡一瞥,就知道那的确是她自己炼的丹药,火灵力浓郁得不得了。
她的异火天克阴煞邪祟秽物,能烧尽一切病灶残留,这也是她一直执着于用自己的异火炼丹的原因。
那异火是天生地长的灵物,世界中火属性凝结的本源之物。
一旦彻底将异火运用灵活,夏天无会是超越姜良,最适合炼丹救人的圣手。
那修士犹豫了,邵绯的声音却突然再度响起,“劳烦道友费心,这蛊术到底并非道友所长,等我们回了滇南,自有长辈相救,我相信,戚准会挺过去的,学蛊的难免反噬,也是寻常。”
她继续柔声说道,“不知道友有无暂时缓解那症状的丹药,我不想看我的同门那么痛苦。”
晏青忽然开口,“你倒是懂同门道义的。”
那人谢过了夏天无的好意,接着只说要休息,将人请出了屋子。
六个人出了门,最后一个元烨顺手就将门关上了,让慢一步的邵绯迎面吃了个闭门羹。
林渡抱着胳膊走在前面,垂眸默然许久方才开口,声音沉沉,“飞星派为什么会收蛊师?”
中州三宗六派十门,飞星派是六派之一,也算大门派,擅观星卜命以及星力规则运用。
其余人自然也察觉出了古怪,墨麟沉吟片刻,“飞星派在滇南,蛊门大多是村寨分立,世代相传,并不与外界相通,更不会进别的宗门。”
“有点蹊跷,我会告知掌门。”
元烨小声问道,“晏青,那个什么什么青蛇,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一种特殊的深山毒蛇,中毒之后人会一寸寸冰冻,接着慢慢失去性命,跟冻死差不多,尸体除了指甲眼下和血液发乌之外,尸表体征跟被冻死的人一模一样。”
晏青倒是没刻意压低嗓音。
林渡听到了,接话道,“不止,古籍中记载,这东西的毒是奇毒之一,是纯正的冰属性毒,曾被滇南的蛊师四处寻觅练成霜降蛊,这东西是个万能属蛊,和任何蛊都能共存,所以乌雪青蛇如今已经绝迹。”
晏青愣了一下,“我只知道这妖兽已经绝迹,不知道是蛊师大肆捕杀的缘故,小师叔你怎么知道?”
“书楼中看过一本书,我记得大概是《中州风物志》,滇南篇雪山中里头提到了这个,据说这蛇剔除毒囊之后炖汤,有冰雪的灵透味道。”
林渡看了一眼他们,发现几个小孩儿脸上都一副崇拜神态。
“难道你们不喜欢看风物志吗?以后下山游历去各个地方不知道各地风俗特产和注意事项怎么行?”
“倒也不是……”元烨挠了挠头,“每天功课就已经够多够满了,还要干活儿,闲下来时间不是入定修炼就是累得睡觉,根本想不起来看闲书。”
林渡哦了一声,“掌门说了,我管管库房修修阵法就行,农活儿不用我干。”
她就是个坐办公室文秘加必要给办公室修饮水机换电灯泡修电脑的命。
书楼都快成她的书房了。
“一会儿晏青元烨跟我去他们村和农田布个简易的驱兽阵,大师侄你带瑾萱天无一起,村中没有灵符的给个灵符吧。”
林渡顿了顿,“天无,那人身上的毒,常人碰到会怎么样?”
“修士气劲护体,无妨,否则沾染后,毒入体内,需要即刻解毒,宗门年例里的五味解毒丹就足够。”夏天无顿了顿,“小师叔,那个案发现场,有阴煞之气吗?”
林渡对上她的眼睛,微微一笑,“那就要劳烦二师侄去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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琇書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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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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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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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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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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