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顾余生的眉头不由地一皱,回想他在修行路上遇见的几名剑道高手:当年在青萍山下,秦先生一剑出斩妖,剑气之盛,冲破苍穹,剑气三万里,的确不夸张,圣院的五师兄,亦能一剑西去,斩妖而归。那一夜在芦山武庙,老瞎子凌空一剑,剑穿两州之地,索命夺魂,何止三万里之遥!
当此三人,已是顾余生心中高山仰止的存在,然而,按照这位剑王朝的剑修所言,此等剑术,亦不过是堪称中乘之剑。
在顾余生看来,此人所述,似乎傲视天下,他欲观上乘剑修。
翻开书页,却只寥寥留下几笔:
某日闲,吾观人皇持剑,叹当今之世,得剑道者,古之无二,人皇叹曰:中乘剑修之极,剑开天门,破虚空,拿日月,已是人间绝顶。上乘剑修,返璞归真,当世难觅,未可知是谁。
“嗯?”
顾余生看到此处,心中憋着的一股劲有一种无处发泄之感。
这算什么?
打哑谜?
论世间之剑修,连人皇都给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果然是吹牛。
或者,故意将其说得玄乎其玄。
手中书本在心得之后,记载了近百种可以提升剑道造诣的剑诀目录,这一份目录网罗道家,儒家,魔宗,佛门,鬼道等剑诀,顾余生甚至在这些目录上,找到了他修行过的一些剑诀,比如佛家的五心剑诀,道家的太玄十四剑,纯阳剑诀,天外飞剑等,甚至鬼道秘典中的鬼剑术,儒家的九字剑诀等等。
其涉猎之广,让顾余生暗自咋舌。
诸多剑诀,或许在三大圣地有传承,但绝大多数,都早已失传。
但顾余生在意的,并不是这个,而是书中的最后几句:剑之道,求其广而得其下,寻其专而得其中,觅剑之上乘,玄不可琢,吾观尽天下剑诀,未可接人皇一念之剑。
后人观而鉴之,不可寻旧迹而再误。
看到这,顾余生猛然间清醒过来,仿佛一盆冷水从头上浇下来,当初他初行剑道时,秦先生曾不止一次告诫他,剑之道在于专,而随着他游历天下,获得的剑诀越来越多,他舍弃了这一点,意图在众多剑诀中寻求一条平坦大道。
而正是因为这种潜移默化的影响,他在初入此间书海时,欲观尽天下书,否则有一种入宝山空手回之感。
这何尝不是一种贪念,执念,嗔念!
若寻剑诀,他已拥有不下于十种剑典,纵是日夜勤修,也足已修行千年。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在圣院天书阁前的那一位扫地老儒生扫地时的背影,回想当时之念,只感慨那老儒生日夜徘徊天书阁前,未入天书阁而得圣人教诲,空老林泉。
然而,当真是如此吗?
那不过是以己之念而度他人之念而已。
既然自己寻的是剑道,剑在匣内,何苦再皓首穷经?岂不是本末倒置?
顾余生放下手中书,今日魂殇,自可以天魂寻剑,必然不在书里寻找答案才是。
想明白这一点,顾余生的目光逐渐变得清明,他再看这些书时,无贪念,执念,圣人之书也好,或是历史遗迹也罢,对他而言,若陷入其中,只会影响他在剑道之路上行走的脚步。
顾余生念头通达,再看这些书时,那一本本熠熠生辉,泛着金色光芒的书,皆都变得平平无奇。
顾余生席地打坐悟剑,刚刚阖目静心,这满屋的书卷,皆如星辰般变得明亮起来,化作一缕缕浩瀚的光辉,与他天魂相合,本命瓶内,天魂剑元,陡然凝结。
顾余生察觉到此间机缘,亦一心守舍,以天魂凝剑元,将其一点点的铸成剑胚。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
后院内。
一炉丹药已香。
挂在墙上的蜡烛将要燃烬。
红衣女子盘在丹炉之后,透过一缕缕的烟霞,一双幽幽眸光凝望二楼的楼阁。
不远处,一群红狐和黄鼠狼已经饿了三天,它们皆等着投食,却又不敢张扬,默默的排成队列,偶尔有嘤嘤之声。
“唉。”
黄芪取丹入瓶,置放于桌子上,手拂红衣,一道魅影悄然没入那一口古井之中。
不知名的空间内,到处皆是黑暗,仿佛有灰蒙蒙的迷雾无边无际。
忽有一艘摆渡之船漂游迷雾之中,上面坐满无数幽魂剑客。
红衣女子手持一盏灯笼。
迷雾中有一箬笠老人摆渡而来。
那箬笠老人手捻一枚铜钱站在灵舟之头,一言不发。
红衣女子拱手道:“先祖蒙后人之恩而得道飞升,吾愿一命偿一命,赎回恩人之魂,还请使者网开一面,打开显圣之门。”
“每一个游历光阴的人,都会扰乱时空,你引他入门,是你的职责,他能否出来,是他的造化,我无法改变,你也无法改变,这就是规则。”
箬笠遮面的老人说到此处,黑暗中有一团金光涌现,那金光中赫然是顾余生看过的那一本神游赋。
“看来他的确很特别,万卷圣人之书亦无法让他沉迷,如此一来,他回溯光阴的记忆就无法抹去了,或许这一切都是天意,你回去吧,你命中的劫数,也差不多该到了。”
摆渡老人手一挥,迷雾送走红衣女子,他捻着那一枚铜钱,似乎凝目良久。
“也罢,一念善起,我也就违心一次,绝非是看在钱的份上。”
摆渡老人,衣袂飘飘,携上万剑修之灵,消失在迷雾深处。
古栈。
顾余生推开二楼阁楼的门,身上的那种光阴沉浮沧桑之感已经消失不见。
双眸蕴神,精神饱满。
“老人家。”
顾余生下楼来,未见黄芪老人。
移步行至后院。
映入眼帘的,是一瓶置放于桌子上的丹药,空气中充斥着丹药的香气。
丹炉下方的火已熄灭。
顾余生心中疑惑。
那黄大仙妖修老人去哪了?
“唧唧。”
“嘤嘤。”
这时,顾余生身边围上来一堆红狐与黄大仙。
它们立直身体,以爪作揖,一个个毛发凌乱,腹肚扁扁。
一群小家伙。
想来是饿了。
顾余生蹲下来,说道:“你们饿了?我这里有吃的。”
说着,顾余生拿出食盒里的东西,分给这些红狐和黄大仙,一群小家伙们虽未化形成人,却并未抢食,而是如人般围着桌子,显得很有礼节。
顾余生从悟剑中醒来,天剑在本命瓶蕴藏,神魂饱满,已无法再修炼。
眼前的一幕,他觉得有趣,便问道:“你家姥姥教你们读书识字,可知道什么意思啊?”
红狐和黄鼠狼皆摇头。
“呐,你们姥姥不在家,我来教你们。”
顾余生坐在阳光下,取来一本识字书,开始自娱自乐,寥以打发时间。
顾余生打算等红衣女大仙回来,他就离开,他自不是去寻剑,而是要去找苏守拙,无论结果如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万一这家伙真折在蓬莱剑客方远手上,他打算亲手杀了方远。琇書網
这。
也是他对苏守拙的一种尊重。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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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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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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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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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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