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余生就那么盘坐在临崖的石头上,他的腰间比起往日少了一把木剑,只有那酒葫芦傍身,云海烟波霞光映照,偶尔有一阵清风吹来,拂过顾余生的面庞,也翻阅着莫晚云手中的书。
顾余生在以葫养剑,也在聆听莫晚云读书成诵,他原本以为,莫晚云真的迟智于读书,可他聆听了一个时辰后,才明白过来,原来莫晚云说的不喜欢读书和不会读书,是两回事,因为她手捧的圣贤书,内容不仅极其晦涩复杂,就连顾余生初听第一遍第二遍,亦是云里雾里。
这些年,他也曾认识天下诸多字,读过人间的很多书,以握剑之手来说,他写的字也算清秀。
可与莫晚云相比,还是相去甚远。
因为她每每诵读到圣人之言时,就会有紫色的元光波动,虽然并非有大儒那样的浩然之气,却也能引动天地间的元气化作浩然之气,一点点的汇聚与桃花小峰,顾余生能感觉到,那边有一座玄妙的阵法正在启用,而且,莫晚云读书,也并非是为读而读,而是在维持着那玄妙的阵法。
顾余生没有去打扰,因为莫晚云的诵读声,也能让他心静魂清,腰间灵葫如他本命瓶,不断的吸纳着天地元气,在滋养凝练神魂的时候,也在蕴养木剑。
顾余生在以心观剑,他将三魂凝做自己的魂影,盘坐在灵葫中悬着的木剑前。
伏天剑诀的招式和心法,顾余生已烂熟于心,然而,他如今依旧只能施展出前四招,并非单纯是因为境界不足,而是他无法掌控手中剑,无论是人剑合一,心剑合一,都是无数剑道修行者梦寐以求的剑道奥义。
以前顾余生不懂,为什么秦先生总是每日都背着剑匣,时时擦拭剑匣,现在顾余生有一点点懂了,秦先生擦拭的未必是剑,而是心境,一个掌控剑的人,必须心念纯粹。
灵葫中的木剑,散发出青芒,他的神魂呈现青莲烙印,化作一瓣又一瓣,环绕在木剑周围。
当顾余生凝视木剑时间太久,就会被木剑上的剑芒排斥,灵魂甚至有灼痛之感。
顾余生神思恍然,他有些明白秦先生教导过的话:剑争其利,伤人也伤己。
剑出鞘固然重要,藏其锋芒,更为重要。
顾余生尝试以神魂操控木剑,木剑虽然有感应,但依旧不太契合,顾余生也不急躁,从简单的控剑,挥剑开始,最后以达到御剑随心所欲的效果。
莫晚云手中的书越读越薄。
待夕阳映照在青萍山苍翠的山脉上浮现出七彩流光时,莫晚云合上书,她的眼睛带着些许疲惫,目光落在顾余生身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当夕阳斜照的金色霞光落在他身上,宛若一把未出鞘的利剑。ωωω.χΙυΜЬ.Cǒm
莫晚云小嘴微张,想要开口喊顾余生,却又想起顾余生相伴她读书时,一言不发,未曾打扰。
莫晚云手指拂过鬓间的青丝,看着夕阳浑浑,霞光映云,心道:接下来的时间,属于自己,也属于默默修行的顾余生,一个人看夕阳,也是极美。
一阵花香扑鼻,却是顾余生悄无声息的站在她身侧,递给她一壶桃花蜜酿。
莫晚云回身,顾余生正用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她。
“莫姑娘,读书伤眼,喝点这个,对眼睛好些。”
“嗯。”
莫晚云默默接过一个精巧的葫芦,轻轻抿了一口,桃花蜜酿的味道,甘甜,清香,喝下去整个人整个人仿佛瞬间清醒了许多,身心的疲惫一扫而空。
莫晚云微微一惊,这桃花蜜酿中,怎么会有微弱的灵气浮动?如此贵重的东西,顾余生居然舍得?一定是花了不少宗门贡献点兑换了贵重材料吧。
莫晚云心中微暖,倘若换了旁人,她一定要刨根到底,问这葫芦中装的桃花蜜酿如何制作的,可身侧站着的是那个曾经穿着茫鞋行走在泥泞中的少年,如今他已比自己高出半个头,一袭青衫,头发束带,晚风轻吹,他的脸庞轮阔分明。
他这般年龄,若穿一袭白衣,定然胜过青衫的。
莫晚云想道。
顾余生摘下腰间酒葫,默默酌饮。
他不明白。
为什么渐渐长大,和莫姑娘站在一起,反而沉默,心中好似有好多话,却也说不出来。
余光见莫晚云美眸落在他酒葫芦上,他笑着道:“这个是我喝酒的,莫姑娘你那个葫芦是新的,我一口也没沾过。”
“噗哧。”
莫晚云被顾余生的话惹得嫣然一笑。
她本来想说呆瓜。
可毕竟两人在这山后,总是孤男寡女,那两个字有些过于轻浮。
对于顾余生分的‘你的’和‘我的’,虽然明明白白,莫晚云却莫名的心跳得厉害,心中暗自嘀咕,倘若顾余生不分个你的我的,把他手上的酒葫芦装了桃花蜜酿递来,自己也不小心接在手上,到底要不要饮桃花酿?若是不饮,显得交情泛泛,若是饮了,那岂不是……
一时之间。
莫晚云竟是方寸大乱,只低头看自己的鞋尖,浑然不知脸色红彤彤似夕阳霞云。
顾余生看得呆愣,挠头道:“莫姑娘,难道这桃花蜜酿也算酒?你不要喝醉了,你要喝醉了,我不好背你回去,你爷爷见到,定然把我抽筋剥皮。”
咚。
顾余生话刚说完,只觉额头微疼,被莫晚云赏了一爆栗子,她双手叉在腰间,柳眉飞扬,怒道:“顾余生,你脑袋里瞎想些什么呢?莫名其妙,葫芦还你,喂,你打算每天就这样陪着我发呆?”
顾余生想了想,说道:“那我陪你看书?”
“我读的这些书,你未必看得懂。”
莫晚云扶额,回头看一眼桃花小院方向,将一个藏在云袖中的玉简随意的递到顾余生面前。
“顾余生,我再怎么说也是从书山出来的,跟着我读书,你不会吃亏的,等哪天你看得懂这玉简上的封印,我就给你看它里面的……”莫晚云说话间,顾余生已把玉简拿在手上,莫晚云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顾余生很自然的把玉简打开,取出里面的纸帛玉卷,并一点点的打开。”
莫晚云的小嘴微张,本来要说的话,也全然忘记了,站在原地,目光呆滞。
片刻后,她才猛然间惊醒,压下内心的震惊,看顾余生的目光有些古怪,“顾余生,为什么你……”
“能打开是吧?”
顾余生见莫晚云的表情有些呆呆的,是他从未见过的神色,下意识的伸手,在她鼻尖轻轻刮了一下,好似终于找回她曾经多次踩自己脚背的场子。
“原来莫姑娘也有懵的时候,其实这没什么难的,小时候,我经常从我父亲的书箱里见到这样的玉简,但父亲从不给我看,我常常想要看看里面是不是藏着什么好吃的,就尝试着破解它上面的封印,一开始自然是失败的,可父亲教了我一些门道,我后来打开玉简,里面根本没有吃的,都是些天书一样的文字,一个字也看不懂。”
顾余生的目光从莫晚云的脸上移向手中纸帛中的内容,他只觉每个字都呈现紫色之芒,但他目力惊人,竟然也能看得清。
“这些字也不是很难……我念给你听:以气为清,蓄风之积,日积月累,风积其厚,则魂寄鲲鹏,振翅而飞,展九天之翼,扶摇万里,飞魂桥而引九霄,本命如书阁,神藏万卷……”
顾余生念到这,声音戛然而止,他抬起头,一脸震惊的看向莫晚云,莫晚云也正用一双大大的眼睛吃惊的看着他。
风吹过两人的脸。
相顾无言,山脉无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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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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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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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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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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