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的十一月末,已经有转冷的迹象了,但真正的入冬,要从一场雪开始。
外面的路灯已经亮起,朦胧的灯光下雪花一点点飘落,地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雪。
踩上去就会留下脚印,未来得及融化的雪花沾在鞋底上、鞋面上,最后和泥土混为一体。
“哎,下雪了?”盛景西走出来,看到外面漫天的雪花,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应该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吧。”
“嗯。”
江离仰头看天,灰濛濛的天空好像撒下无数漫天的柳絮,飘飘扬扬的落下来。
她无来由的想起去年的冬天。
那同样是个下雪的傍晚。
她固执地站在漫天大雪里,后来被萧砚之不由分说的拽进怀中。
她记得那个怀抱。
那个外面冷冷冰冰,怀里却滚烫温暖的怀抱。
他把风雪全部挡在了外面。
明明当时问他“你不要我了吗”的人是她,而转眼不到一年的时间,抛弃这段感情的人,竟然会是她自己。
物是人非。
她吸了一口气,空气冷冷的灌进鼻腔,直抵距离心口最近的地方。
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去年更冷了。
她觉得脸上湿湿的。
好奇怪,原来人在回忆过去的时候,也会不由自主的落泪。
江离能感应到,萧砚之会逐渐从她的人生中淡化掉,随后趋近于消亡,完完全全从她的生命里剥离出去,再也没有痕迹。
从此,相逢应是不相识。
盛景西先去车上取了伞回来,又跑回到公司门口,给江离撑了伞:“赶紧走吧,外面怪冷的。”
因为不知道今天有雪,江离今天穿了一件过膝的大衣,不是很能御寒,她裹紧身上的衣服,身形显得更加瘦削单薄。
察觉到她不对,盛景西把脸凑近了她的,几乎快要贴上,十分认真的问她:“你哭了?”
江离快速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看着面前放大的俊脸,抿了抿唇,眼神移开,“没有,是雪化在脸上了。”
“……江离,我有时候感觉你在把我当傻子。”盛景西看她一眼,也不追问她雪天流泪的原因,“行了,谁心里还没点小秘密。”
“先上车吧。”
两人撑著一把伞,在漫天的风雪下,搀扶着钻进车里,又很快的消失在夜幕之中。
而几分钟前,街对面停著一辆等待已久的迈巴赫,目睹了所有的过程。
车窗落下,公司大门的二人也刚好从里面出来,盛景西先一步小跑出去,台阶上只有女人站在那里发呆。
她正抬头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萧砚之坐在后排,静静地看着站在门口的江离。
她站在那里,像是没有一点生气,整个人清清冷冷的,像是和世间的一切都毫无牵连。
好似遗世独立。
薛安坐在副驾驶上喋喋不休:“萧总,您不用顾虑那么多,江离姐肯定不会那么快和别人在一起的。”
“不说您以前对她多好,最近几次您哪一次不是舍身救人?而且《绣娘》能上映,也都是您在其中劳心费力,她肯定不会不知道。”
“上哪儿找您这么好的人,私下里还帮忙找亲生父母,如果是我的话肯定感动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您对她那么好,她绝对舍不得您,我拿我的人格担保,江离姐绝对……”
薛安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盛景西举著伞跑回来,两人站在一起不知道说了什么,忽然男人的脸去贴近了江离的。
从停车的那个角度看过去,他们两个像是站在雪地里相拥著接吻。
薛安:“……”
原本想说的话一瞬间噎在喉咙里,他默默地回头,咽下了口水:“……萧总,要不咱还是……”
萧砚之无声的闭上眼,手指压了压眉心:“走吧。”
“……好的。”
后排车窗升起的最后一秒,一片雪花被风裹挟着吹进车里,落在男人的掌心上,之后快速融化。www.xiumb.com
消失的无影无踪。
——
车里阻隔了外面的寒气,暖风吹得让人想睡觉。
盛景西打了个哈欠,双手枕在脑后,偏头跟江离说:“反正最近都要呆在北城,咱俩一直住酒店也不合适,我爸说让我带你回盛家那儿住。”
盛景西是个金贵的主儿,酒店实在不如住家里方便,再说了盛家在北城的别墅也够大,住他们两个绰绰有余。
江离没仔细听他说什么,只随口应了句,看到车窗上有了白雾,她无意识的在上面写写画画。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车窗上赫然一个“萧”字。
“哥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有?”盛景西探个脑袋过来,江离一个激灵,立刻用手把玻璃上的字擦去。
然后又赶紧欲盖弥彰的回他一句:“嗯嗯,都听见了。”
“听见了就行。”盛景西挑挑眉,双臂抱胸:“有什么住不惯的尽管说,家里都有保姆,别见外。”
江离这才反应过来刚才他说了什么,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盛景西抬手,弹了弹她的额头:“你是我妹,老说这种话,下次我可要敲你脑袋了。”
“遵命,哥哥。”江离失笑,像模像样的附和了他一句。、
被她这么一喊,盛景西觉得浑身上下、五脏六腑都通顺了,舒服的不得了。
“这还差不多。”
他故意耍酷,心里却美滋滋的。
有妹妹的感觉可真好啊。
江离搬进盛家的消息没有刻意去隐瞒,圈内八卦一点的人都能打听得到,落在萧砚之的耳朵里也不奇怪。
明明是意料之中的结果,可是在听到的瞬间,萧砚之原本在批合同的手还是顿住。
钢笔的笔尖被压在了纸上,很快显现出一个巨大的墨痕。
他的心开始杂乱无章。
薛安站在办公室里,走也不是,呆著也不是,只能低眉顺眼的期盼萧砚之想一个人静静。
片刻,萧砚之抬起头,声音淡淡:“前两天,盛世集团刚无故开了两个员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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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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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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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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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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