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声线很低沉,江离洗桃子的动作微微一僵,把水龙头拧紧,又将水沥干,用毛巾擦了擦手,才平静地说:“找我有事吗?”
萧砚之的呼吸紧了一下。
“你今天在北城?”
“嗯。”
江离应声,回头看了曦曦一眼,将洗好的桃子递给她一个,对着电话继续说:“萧总,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挂了。”
对方迟迟没再说话,江离抿了抿唇,准备挂断。
“江离,明天是什么日子。”他那边听起来很安静,有小提琴的音乐声,应该是之前常去的那家餐厅。
江离的手在挂断键的上方悬空。wWW.ΧìǔΜЬ.CǒΜ
他的声音显得疲惫:“你好好想想,明天是什么日子。”
“中秋节。”
“还有。”
“没有了。”
那端顿时静默下去。
江离怔了一下,心里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你在云水间?”
云水间是餐厅的名字。
“嗯,我提前订了位子。”
萧砚之声音平静极了,听不出情绪起伏:“我会等你过来。”
……
江离端著水果出了厨房,看了一眼时间,对陈姐和曦曦说:“陈姐,我先走了。”
“行,路上注意安全啊。”
陈姐跟她嘱咐几句,让她晚上早点回来,江离笑着说自己又不是孩子了,没那么多要叮嘱的。
“知道自己不是孩子,还一天天的让人不省心。”陈姐看她一眼,笑着嗔怪她。
出陈姐家前,江离特意补了个妆。
她走到马路上,随手招了辆计程车,坐了进去。
“师傅,去北城机场。”
……
云水间。
小提琴师已经拉了快六首曲子,可萧砚之对面的位子上依旧空荡无人。
他穿着一件薄款羊毛衫,脸色隐匿于昏暗中。
从打那通电话到现在,时间过去了两个小时,他中途抬手看了三次表。
那镶着钻的字母在灯光下亮晶晶的,折射著光芒,刺眼地照进他的眼睛里去。
服务员站在一旁等了很久,等餐厅的人都差不多走完,终于忍不住上来鼓起勇气,问他什么时候上菜。
萧砚之沉默一霎,几秒后说:“结帐,不用上了。”
她不会来了。
他从餐厅里出来的时候,脸色看上去不是太好,等在车里的薛安心里发毛。
萧砚之拉开车门,薛安的心一下子提到喉咙里。
“回瑞苑。”
他出声,声音有些哑,但没有打算因为薛安的言辞而追责。
他现在只想好好休息。
在一些有她的地方。
如果没有,那就在一些曾经有她的地方。
……
薛安大气不敢出,他知道自家老板等了一个晚上,愣是没等到江离过来,知道自己又猜错了。
这几年他的工作能力还算不错,但怎么最近总是频频犯错?
他都开始有点怀疑自己了。
车子逐渐开到瑞苑附近,薛安打了方向盘,从巷子里进去,发现大门口那里竟然站着一个人影。
夜晚下的灯光把那人的影子拖得很长,从背影看过去,应该是个女人,瘦瘦高高的。
像江离。
薛安方向盘一下子握紧,心跳一下子快起来:“萧总,瑞苑门口好像有人。”
萧砚之正坐在阖着眼眸养神,听到这句立刻掀起眼,在看到门口那个人影的瞬间,目光变得幽深。
“江离姐不会是来这里找您了吧?”薛安比萧砚之还要激动,觉得来了将功折罪的机会:“我就说——她绝对不可能忘记您的生日的。”
萧砚之呼吸一颤,手心跟着微微握紧。
如果是她。
如果是她的话,这一次说什么他都会跟她道歉,该解释的也一并解释清楚。
在这个夜晚,他要将所有的误会都解开。
她原谅不原谅都好,但至少别再继续误会他。
车子刚一停稳,没等薛安扭头说话,萧砚之直接拉开车门下去,朝门口那等待的人走过去的时候,他的脚步都不由自主的加快。
终于,在距离五米左右的位置时,他的脚步顿在原地。
北城的夜晚有一种空旷的安静感,初秋的空气吸进喉咙里有些微疼,但还能忍耐。
萧砚之凝视著那个人的背影几秒,似在认真辨认。
最终他深深的、深深的呼出一口气,连带着刚才的欣喜也一同沉寂下去。
不是江离。
一瞬间兴致全无,萧砚之低着头没有打算再往前走一步,只在原地,用手拢著打火机,点燃了烟。
火光在他的手掌心里亮起又熄灭,他的轮廓也乍然显现又消散。
声音很细微,在夜晚里却很明显。
门口的女人转过身,在看到萧砚之时,眼里先流露出惊喜,随即镇定下来。
“阿砚,生日快乐。”
萧砚之没回话,只是点着了烟,烟雾在冷气中升腾起来,衬衫的袖口也染了烟味。
他忽然想起自己刚换的这身衣服,心脏空了一下。
见他一动不动,虞晚迈开腿朝着他走过来,声音温婉细腻:“我没记错吧,今天是你的生日。”
片刻,萧砚之才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语气里没太多情绪:“你不用专门过来,我不过生日。”
“我知道你以前不过生日。”虞晚习惯了他的淡漠,只一步步靠近他,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浓:“但是,现在不是以前了。”
萧砚之瞥她一眼,声音低沉:“没什么差别。”
现在跟以前对她的态度,没什么差别。
“我不信。”虞晚笑了声,含情脉脉的看着他:“阿砚,人都是会变的,更何况是过去了四年的时间。”
四年能改变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萧砚之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倒不是因为她话里的深意,而是那一句“人都是会变的”。
那江离会变吗?
他想起她挽著陈思齐的臂弯;她跟着乔瑾润上楼,还拉了窗帘;她在雨夜里冷漠的关上窗户。
一个不注意,烟灰落在手指上,灼热的烫手。
“你已经结婚了,虞晚。”萧砚之收回思绪,看着她。
“我想说我改变想法了,而且我已经离婚了,阿砚。”
虞晚捋了一把头发:“那时候我年轻不懂事,做了自以为正确的事。假设当时我对我们的感情再坚定一点,现在的走向也会变得不一样,对不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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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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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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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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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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