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曲意逢迎,都建立在她那清高孤傲的性格之上。
心高气傲的,谁都不能让她真正低下头。
那甩在桌上还未开封的崭新验孕棒盒子,像是一种极大的嘲讽。
他不信她。
无论答案是什么,他都不信她。
有那一瞬,她心里忽然觉得无比庆幸。
庆幸自己没有真的怀孕。
她的嘴角抬了抬,笑容挑不出一点毛病,“好的萧总,我这就去测。”
乖顺又听话,好像又和之前一样了。
但是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萧砚之说不出来,只眯眼看着她走进洗手间。
……
等的时间不算太长,江离重新拿着验孕棒出来的时候,萧砚之正坐在餐桌前临时办公。
面前是亮着屏幕的笔记本电脑,他单手夹着烟,神色有些漫不经心。
见她出来,他几乎是反射性地将剩余的烟头按灭进烟灰缸里,眼眸一点点抬起。
“测了?”他的语气不咸不淡。
江离攥了攥手里的验孕棒,有些紧张的藏在身后:“嗯,结果出来了。”琇書蛧
她说话的时候,眼眸楚楚动人,无助又茫然,“我怀孕了。”
她话音刚落,萧砚之眼眸顿时一紧,神情很难再平静下来,连带着呼吸也已经失去了规律。
这个消息虽然他已经尝试接受了一晚上,脑海里想过无数种可能,但是真的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他真的要当爸爸了?
虽然突然,但并不排斥。
萧砚之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将她拥在了怀里,手掌紧紧扣着她瘦到摸出骨头的脊背。
她太瘦了,怀孕的话要多吃点才行。
“萧总,你要负责吗?”江离掌心推着他的胸膛,声音温温柔柔的,打断了他的思考。
她风情万种的用手拨弄著长发,喉间有丝丝的哽咽:“怀了孕,以后就再也不能拍戏了。”
“我必须马上隐退,然后备孕,安静等待生产。”她停顿了一下,又勾了勾唇:“萧总打算之后把我藏在哪儿,乡下,还是小县城?”
萧砚之一瞬间僵住:“什么藏在哪儿?”
江离垂下眼,只是没什么意味的笑了一下:“不是你说的吗,让我做你的情.妇,给我想要的所有东西,除了婚姻。”
她实在是冷静,说出的话也冷漠的没有温度。
刚才还一闪而过的欣喜和不知所措,被她的一字一句冲淡了个干干净净。
他沉着脸,盯了她半晌,忽然冷冷的笑了一声:“这么多年来,我最欣赏的,就是你的这一份自知之明。”
“谢谢萧总。”江离装作听不出他的讥讽。
萧砚之刚才还抱着她的手快速松开,嘲讽的抬唇:“没有孩子之前口口声声说著不能接受,现在倒是接受得挺快。”
“这就是所谓的『女本柔弱,为母则刚』?还真是让人感动。”
江离已经对这些话麻木了,心也感受不到疼痛:“难道我还有别的选择吗,趁著现在识趣一点,还能讨到一点好处;难道要搞言情剧里的那一套,带着孩子远走他乡,等多年以后再让孩子和亲生父亲相见?”
又烂俗又恶臭的戏码,连电视剧都懒得拍这种类型的了,根本没人看。
“与其为了所谓的清高,受苦受难半辈子,还不如享著福把孩子生下来,还能落得一个轻松自在。”她轻哼一声,勾唇自嘲。
“江离,你的意思是,我会让我的孩子做私生子?”萧砚之面无表情,声音也冷沉下去,字字逼问她。
她的表情明媚生动,笑容依旧挂在脸上:“如果不是的话,难道萧总是打算堂堂正正的娶我?”
“你也配?”他一字一句,三个字像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她当然不配。
江离笑的很用力,连她拿第一个最佳女主角奖的时候,她都没有笑得这么用力过:“我不配光明正大的嫁给你,你的孩子自然也就不配见得到光,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
房间里沉默一霎。
“说的好。”萧砚之烦躁无比地松了松领结,沉声道:“可我不会给我自己留下隐患。”
言下之意,是说她生的孩子是个隐患。
豪门的家庭里一旦出现“私生子”,那绝对是家族里的丑闻,到时候还要和长子争夺家产,甚至有可能会导致一整个家族的覆灭。
这种事情,萧家绝对不会允许发生。
她是他养大的玫瑰,怎么能接受她的刺扎伤他?
“所以,这个祸患最好就不要生下来,才是最好的选择。”江离攥紧了掌心,语调平缓,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萧总,你说对吗?”
萧砚之站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一时之间怒意冲昏了头脑,声音冷冷:“我马上让薛安帮你预约流产手术。”
他的果断和干脆,还有那毫不掩饰的凉薄,让江离的情绪忽然一松,最后的一丝割舍和留恋也彻底消散。
商人果然就是会精打细算。
她笑着把手里的验孕棒放在了桌上:“不用了,算我帮萧总省下了这笔钱。”
酒店里的灯依旧很亮,照着她的笑十分的明媚。
可那笑里,却分明有那一份显而易见的破碎感,还有看透真相之后的释怀。
就算她真的怀孕,孩子也不过是会被权衡利弊之后被抛弃的一环。
她是被抛弃的,她的孩子也难逃这样的命运。
江离走得干脆利落,拧开门把手,房门关的也很轻,几乎没听到什么动静。
萧砚之抬起头,才发现她早就走远了。
他脸上仍覆著余怒之后的寒霜,眼神草草地往桌上扫了一眼。
一条杠。
刹那间,男人脸上的神色瞬息万变,有种被捉弄的懊恼,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怔然。
他刚才冲动时,都对江离说了什么?
萧砚之深深地闭上了眼眸,神色慢慢的沉郁下去。
……
六月末的傍晚,已然有了一点点虫鸣,夏风吹得树上的叶子沙沙响,江离的步伐却从没停顿过分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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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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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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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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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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