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一声厉呵,硬是吓住了官兵。
“苟统领执意如此,难道真以为我柳家满门,在偌大的京城再无任何靠山了?还是觉得我老婆子不如当年年轻,提不起枪杀不了人了?”
几个官兵面面相觑,但没有一个人敢取刑杖过来,更不敢动手打人。
旁的不说,这里流放的家族,没有一个曾经不是名震满朝的达官贵人,但现在都是不值一提的流放犯人,没有人会把他们放在眼里。
可这位柳老夫人不一样。
即便是她已经嫁人生子,成了另外一个家族的老夫人,可这依然掩盖不了她当年闺中风采。
那年她父兄遇难,她独挑大梁,率领几万大军突围成功,抱住了边境十二城,成了多少人仰慕的对象。
“大人,此事不如还是从长计议罢。”
离苟统领最近的那个官兵有些岁数了,大着胆子打破了这沉寂的场面。
他靠近苟统领的耳边,轻声劝说道:“柳家与其他家不同,当年柳家老太爷便是家族中第一位连中三元的状元,曾经官至宰相加太子太傅,族中子弟遍地开花不说,当年更是门生满天下,旁的不说,就是宫中陪伴圣上的公公,也曾是老太爷的门生,柳家族人可悉数流放,但门生遍布三省六部,保不齐就有人在暗中帮持,若是闹得太难看,只要大人您也不好收场。”
这官兵年岁大一些,知道的事情也要多一些。
苟统领皱了皱眉,戒备地朝柳家人看了一眼,似乎是将官兵说的话听了进去。
有一个官兵凑近苟统领耳边,低声说:“刘叔说得不错,大人,柳家人虽然是被流放了,但真要出了什么大事,到时候上面的人知道了风声,咱们没法交代。再说这一路上已经死了不少人了,要是再因为这些不痛不痒的小事处死人,其余的这些犯人也会恐慌,若是这些人闹事,我们也抵挡不住啊!”
像是想到了什么很严重的事情,苟统领忽然摇了摇头,随后又恶狠狠地瞪着地上昏迷不醒的柳宴和苏晓晓。
“这次就算你们命硬!”
随后他看向老夫人:“本大人今天就给老夫人一个面子,但要是还有下次,本大人一定严惩不贷!”
说罢,苟统领大摇大摆地进了营帐,老夫人却一直都是挺直了脊背,目不斜视,更不显苍老颓废。xǐυmь.℃òm
那一瞬间,她好像回到了当年手持长枪,杀敌万里的热血。
……
苏晓晓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天早就亮了,流放的犯人们也早就上路了。
她被放在那个破旧的木板车上面,柳宴推着她走。
“柳宴,这是什么时辰了?”
天色灰蒙蒙的,根本看不出时候,苏晓晓满头雾水,问了一句。
柳宴道:“再过半刻钟就到午时了,苟统领也差不多该让大家休息吃东西了。”
苏晓晓瞪大了眼睛。
什么,她这一觉竟然睡了这么久!
想起昨晚在那片森林里发生的事情,又想到柳宴拼了命把她带出着火的森林,她是又感动又尴尬,根本不敢和柳宴对视。
“要不,你还是让我自己下来走算了,我能走路的。”
眼下走到一个小上坡了,这木板车非常简陋,轮子也是没有打磨过的木头做的,需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滚起来,要是遇到上坡,更要费老大的力气才能推动。
苏晓晓已经醒过来,就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别人的体力劳动。
“不必,”柳宴想都没有想,直接就拒绝了她:“你受了伤,昨天流了太多的血,好好休息一下吧,下午再下地走路。”
他居然连自己受了伤的事情都记得一清二楚!
苏晓晓心里有点感动,躺在木板车上微微动了一下。
左肩的位置还是痛得厉害,但是伤口已经重新包扎过了,虽然手法不咋的,但她能感受到伤口至少没有发炎,说明柳宴还是为她清洗干净了才上药的。
不管怎么说,柳宴都是有心了。
只是,她这伤,伤在左肩的位置,有些特殊,柳宴为她疗伤的话……
似乎是看穿了苏晓晓心中在想什么,柳宴道:“伤口是用的你上次给我的金疮药,应该对你的伤也有好处,不是我包扎的,是母亲身边的一个丫鬟包扎的。”
柳家满门被抄家流放,昔日那些签了死契卖进柳家的下人,也要跟着一起被流放。
流放之后,虽然再无什么主仆之分,但他们依旧还是会以丫鬟的身份尽可能侍奉主人。
苏晓晓听了解释,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柳宴推着苏晓晓爬上这个小上坡之后,前面的苟统领也下令就在原地整休一个时辰。
或许是为了给两人足够的二人世界空间,柳家其他人把休息的地方选得远远的,只剩下苏晓晓和柳宴独在一边。
柳宴面无表情地啃着又冷又硬的干馒头,背靠着苏晓晓躺的破木板车。
“昨晚在山林里面,真的是很艰难很艰难才能走出来,我们还活着,很不容易。”
说这话的时候,柳宴专门转过去看了苏晓晓一眼。
苏晓晓同样嚼着冷满头,整个人却是心虚地不行。
“柳宴,我有点不太舒服,你能不能不要一直在这里?”
想起昨晚在火海里的一些事情,她一点也不想和柳宴多说什么。
柳宴挑了挑眉,问:“可是伤口不舒服?”
“嗯,”苏晓晓随意糊弄,“我自己就是大夫,等下我看看伤口的情况怎么样。”
不知道柳宴有没有听进去,他坐在那里也没有动。
苏晓晓盼着他赶紧走开,正要再次开口催促的时候,柳宴主动站起来走开了。
走之前,他还专门看了一眼苏晓晓,那眼神,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他走后,苏晓晓再不掩饰,将心虚都表现了个透底。
昨晚柳宴把她带出火海,确实并没有那么顺利。
柳宴背着她走到火势最大的地方时,因为吸入太多的浓烟,加上身体力量几乎已经被透支干净,柳宴终于撑不住昏倒了。
大火肆虐,苏晓晓在大火之中醒过来,看到的却是怎么也叫不醒的柳宴,还有将他们匆匆包裹的大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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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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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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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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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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