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不大。
但饱含思念跟深情。
他正思念儿子,最能体会这种情感。
他皱眉,定睛一看,果然是叶城站在跟前。
这小子比那天见面精神了不少,脸上也有了一点肉,穿的也算人模狗样。
韩卫国赶紧下车,手忙脚乱地把车子撑好,上前双手抓住叶城的肩膀,用力地拍了拍,张张嘴,艰难地开口:
“儿子!”
叶城强忍着重生之后再见面的感动,点着头,再一次开口,很果断地叫:
“爸!”
“哎!”韩卫国眼泪又冒出来,伸胳膊拥抱叶城,声音哽咽,“我正计划去找你,没想到你就来了,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叶城拍拍父亲的肩膀,很宽厚的踏实感。
真好!
他默了几秒,深吸气,问:
“爸,你没告诉别人你找到我了吧?”
“没说,”韩卫国擦擦眼泪,整理情绪,“我都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万一你小子脾气倔,跟我闹起来可没办法,就按你的意思来,不过这次来了你就住下,我跟你白芳阿姨早就打过招呼,她会把你当亲儿子看……”
“爸,”叶城看看周围,说,“咱们找个小饭馆坐下,我有事跟你说。”
韩卫国看打量叶城,皱眉问:
“出什么事了?”
叶城苦笑:
“没有,就不想被看到咱们的关系,走吧,前面有小饭馆,我们去那里说。”
叶城转身就走。
韩卫国赶紧回去推车子,之后紧走几步追了上去。
叶城边走边说:
“我这次是来出差,有点小事要办,爸——我还是不想公开咱们的关系。”
韩卫国脚步一顿,脸上表情有些沉,语气自然而然带上了威严:
“不行,我已经跟上级打过报告,你这种情况是被允许的,之前没管过你,你得给我机会,让我补偿。”
叶城转身,笑着解释:
“爸,之前的事也不能全怪你,再说我现在好好的,要是认回去,少不了各种应酬跟关系,我不喜欢那种生活,你看我现在活的多自在。”
韩卫国愣了一下,之后低着头继续往前走。
叶城说的这个情况他了解。
现在的韩立平就是个例子。
整天游手好闲,没个正经事就算了,还到处结交一些狐朋狗友,弄个不靠谱的发型,愣说那是解放思想。
他有时候看不惯说几句,那小子还闹离家出走。
现在更是被他妈惯的不成样子。
叶城当然理解父亲心里的矛盾,但也没急着开口,只是默默跟在旁边,无声地走。
小饭馆不远,但位置很安静,看得出是个思想精明的男人刚开始试水做生意。
小店的菜谱只是简单的一张白纸,上面写了十来样菜式,后面跟着价格,多数是五块钱以下的价格。
叶城点了两个家常菜,把菜谱递给父亲。
韩卫国心里还不痛快,连菜谱也没心思看,只是随便要了碗面条。
叶城跟老板说了声“快点做”,之后就给父亲倒白开水。
小白瓷的水杯倒是挺精致。
叶城笑着说:
“还是县城讲究,我们村里喝水还都是白瓷缸子,上面画着伟人头像。”
韩卫国端起杯子打量,说:
“既然知道村里条件艰苦,就早点过来,爸爸虽然能力不大,但给你介绍个正式工作还没问题,你这种情况,组织上都是照顾的,只要户口迁过来,马上就安排工作。”
叶城一摆手:
“爸,我可不想跟你一样,被这样的工作绑一辈子,说实话,我老婆高中毕业,现在是县委的正式编制,我正想劝她考大学呢。”
韩卫国一瞪眼:
“人家考大学,你呢?你不进步,人家能看得上你?”
叶城笑的轻松:
“我负责挣钱呀,供她上学。”
“幼稚。”韩卫国把水杯放下,语气严肃,“进了大学门,就是国家人,有国家供着读书,谁用你,你少耍滑头,说吧——是不是碰到什么困难了,说出来听听。”
叶城反应过来八十年代的政策,那时候还真是上大学不花钱,而且出来都是由国家分配工作的。
他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刚要开口,就见老板来上菜,炒花生米居然闻起来还特别香。
他拿起筷子,说:
“咱们先吃饭你不是最爱吃炒花生米吗,尝尝味道怎么样?”
韩卫国目光渐深,紧紧盯着叶城问: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花生米?”
叶城筷子上的花生米掉回了盘子里。
他这才意识到说话没控制住。
前世,他记得很清楚,父亲喜欢吃油炸带皮的花生米,所以都是趁热吃,不然凉了之后,红皮就会掉出来。xiumb.com
可这是因为前世很早就跟父亲朝夕相处,他才洞悉这个小习惯。
如今,对父亲来说,这是他跟父亲的第一顿饭。
确实不应该这么熟悉。
但他也不慌,马上抬眼笑:
“我以为咱们应该一样,我就很爱吃花生米上的红皮,掉了之后觉得特别干,我以为这是遗传……”
“是遗传,我也爱吃这个红皮,”韩卫国叹了口气,垂眸看着桌子上的花生米,感慨地说,“自从上次回来,我就放不下心,好几次做梦梦到你,总想着你跟人打架吃亏,或者吃不上饭,饿肚子。”
叶城心里有点酸,沉沉的父爱跟前世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他努力调节气氛,给父亲夹了个花生米,说:
“快吃吧,以后我来金陵出差,每次都请你吃这个。”
韩卫国皱眉:
“说什么话,有你老子在,用你请?”
“爸,我赚钱了,现在开了一家工厂,生意挺好的,这次主要来谈生意,预测钱不会少赚,说实话我跟你在这儿吃饭,都耽误我赚不少钱。”
韩卫国被逗笑,用筷子指指他:
“少吹牛,吃个饭还耽误你赚钱,你说吧,少赚多少,我给你补上。”
韩卫国最清楚现在年轻人跟家里要钱的路数。
韩立平总说别人怎样,然后变着法跟他妈要钱。
这不是刚刚就磨着他妈买了俩二手轿车,花了不少钱。
叶城这小子是农村来的,就算是要钱,也不会狮子大开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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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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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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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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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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