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风长缨的时候,只有泓德帝的一句话:“长缨,此案你居功甚伟,想要什么赏赐啊?”
还不如白纸黑字写清楚呢。
不过风长缨等的就是泓德帝这句话。
从一开始,风长缨就清楚泓德帝不会想升自己官,自己提要求,哪怕风长缨真的厚着脸皮提,泓德帝也不会同意。
既如此,那就别怪风长缨“过分”了。xǐυmь.℃òm
风长缨咳嗽一声,撩起袍子扑通跪下。
见她这样,泓德帝惊得眉头直跳。
这死丫头准没安好心!
风长缨高举双手,朗声道:“臣不需要任何赏赐,只求陛下一个恩典。”
说完,目光灼灼地看着泓德帝。
“……什么恩典?说来听听?”泓德帝硬着头皮接话。
“臣心悦苏砚辰,不愿看他荒废学业,求陛下准许他继续求学,恢复科考。”风长缨弯腰磕头,额头紧贴地面,十分虔诚。
此话一出,大殿开始乱糟糟起来。
这还是改制以来,第一个提出让侍君恢复科考的妻主。
“这不乱来吗……”
“她知道她这样做代表着什么吗?代表着她的仕途将止步于此,就连她的侍君,也得不到重用。两个都荒废,提这要求有何用?”
泓德帝怎么也没想到,风长缨要的恩典居然是这个。
瞥了眼底下众人惊讶、感慨,甚至有动容的官员,泓德帝面无表情,开始重新审视风长缨。
“风爱卿,你可知晓这样做的后果?”
“臣知道。”风长缨抬头,眼神坚定,“但臣义无反顾。”
义无反顾。
这四个字一出,为她动容者更甚。
为了什么义无反顾,大家都懂。
更能与她共情的是台下的女官和知晓苏砚辰才能为之感到可惜的文官。
女官动容于她对她侍君的感情,感慨当年的女性没遇到这么好的丈夫。
文官动容于她不慕权贵,舍弃己身利益,也要成全侍君之才。
此等高风亮节,值得推崇。
泓德帝看到众人对风长缨眼神的变化,望着她的目光更加幽深。
你是在以退为进,还是真心为你的侍君考量?
这一次,泓德帝宁愿风长缨是以退为进。
侍君啊,这个位份一出来就代表着羞辱。
正君才如同正妻,侍君看似是正夫,实则跟侍妾没什么关系。
娶了侍君的女子对待他们的侍君多少带着些为当年女性遭遇报仇的快意,让侍君承受当年女性承受过的痛苦。
当年女性得不到重视,现在的侍君一样被视若敝履。
而越是这样,男子对待侍妾也越是无情。
双方一直在以这种方式暗中较劲。
泓德帝是乐见其成的。
闹吧,斗吧,就让他亲眼看着先帝制造出的秩序变得混乱,再由他亲自纠正!
可是现在出现了一个异类。
风长缨。
她不应该困住侍君,把侍君当成她的玩物,她的花瓶娇养一辈子吗?
为什么还要给她的侍君自由?还什么恢复科考……
泓德帝只觉得好笑。
夫妻双方不得同时入朝为官,如入朝,皆不可超过四品。
这个政策提出为的就是激化你们之间的矛盾,为什么你!你甘愿放弃仕途!
你不是有雄心壮志吗?
你不是要守护大庆吗?
区区四品官,如何守护大庆!
百官低声讨论得差点忘乎所以,待注意到声音越来越大,而龙椅上的人只字未提,才意识到问题。
大殿再次变得安静且压抑。
泓德帝望着风长缨的眼神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态度。
“风爱卿,若朕答应了,你这一辈子只能当个四品官。”
“臣知晓。”
知晓……
泓德帝咬牙,闭上眼睛,冷声道:“爱卿还是想想其他要求吧,这件事朕不能答应你。”
“求陛下成全!”风长缨继续磕头,“苏砚辰有大才,他不该被臣束缚在后宅之内,能让苏砚辰为大庆百姓谋福,为陛下分忧,哪怕当个学生,他也甘之如饴。”
风长缨再次磕头,“求陛下成全!”
铿锵有力的几个字响彻整个大殿。
泓德帝搭在扶手上的双手死死扣着龙椅,咬牙怒吼:“够了!”
“陛下!”风长缨嗑得额头都红了,双眼依旧不改坚毅,“微臣求您撤销苏砚辰侍君之称,让他重回学堂,哪怕是贬了臣,臣也愿意!”
“风长缨!”
泓德帝是真的气上头了,绕过桌案跨步走下来,一脚踹在风长缨肩上,指着她怒吼道:“你在威胁朕?你真当朕不敢贬了你吗!”
原本坐在泓德帝左侧的萧婧瑜也站了起来,注视着风长缨的目光带着担忧,还有震惊。
怎么也没想到,风长缨对苏砚辰,用情至深。
风小将军啊,你这是对他好,还是害他呢。
被踹倒的风长缨又跪了回来,“求陛下成全!”
“你!”泓德帝恼怒不已,一副还要再打她的架势。
一侧文官队伍中走出来一位老人,站在风长缨的身侧,朝泓德帝弯下身子,“陛下,风侍君的文章老臣瞧过,确实有经世之才,不妨给他一个机会。”
“老师……你……”泓德帝怎么也没想到,他刚入京城时对他有教育之恩、赏识之恩的老师,百家学府院长百里慎居然会为苏砚辰说话!
“陛下可见过一幅名曰《狂柳》的话?老臣新收的学生在见到这幅画之后,便对风侍君赞不绝口,没少在老臣面前痛斥风镇抚使耽误了风侍君大好才学。”
风长缨:“……”
这个人怎么那么熟悉?
泓德帝:“……”
老师你确定你不是在变着法的骂我?
百里慎笑得慈祥,捋了捋胡须,从袖子中拿出一份苏砚辰写的文章交给泓德帝,“虽有瑕疵,但不难看出风侍君之博学,之智慧,与老臣一向推崇的‘百家争鸣’之风不谋而合啊。”
泓德帝接过文章,只用看前面几段,就能明白老师为什么愿意为苏砚辰说话了。
不过,他还是很生气!
泓德帝瞪了风长缨一眼。
风长缨心虚地别过头。
这小动作让泓德帝更加恼怒。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存的什么心思!
老师从哪儿弄来苏砚辰的文章?为何偏偏是老师为苏砚辰说话?
还不是你个死丫头投机取巧!
这里面没你的份,朕的皇位让你来坐!
泓德帝气得脑子都糊涂了,差点没把文章给撕了。
百里慎又把文章给拿回来,捋平整,小心叠好收进袖子里。
泓德帝:“!!”
“陛下,文章您也看了,风侍君之才究竟能不能用,您清楚吧?”
“……”
当然清楚。
“硬要说起来,风侍君与陛下的关系也算亲近,兄弟之间,给他一次机会又有何妨呢?若这小两口办砸了什么事儿,陛下择重处罚便是。”百里慎笑眯眯的。
泓德帝:“……”
老师您这是笃定了真会用苏砚辰吗?
“陛下仁爱,重视手足之情,恳请成全。”百里慎再次拱手俯身。
泓德帝望着百里慎低下的头,无奈叹气,将他扶了起来,“行,朕答应便是。”
“多谢陛下,吾皇万岁!”底下风长缨麻利地大喊,好像生怕泓德帝反悔似的。
泓德帝再次腿痒,很想踹人。
这死丫头差点气得他忘了正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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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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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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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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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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