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免礼!”泓德帝身穿常服,毫无架子地从龙椅上走下来,亲自扶起两人,双手一边抓着一个,细细打量二人,才满意地点头,“很好,看来朕这个月老没做错啊,你们俩一个比一个神采奕奕。”
说到一半,泓德帝特意指了指风长缨,“尤其是你!昨日的举动可是满城皆知,今日早朝还有人笑话你呢!”
“啊,传得这么快?!”风长缨一副很惊讶的模样。
泓德帝笑了笑,“你说呢?你公爹还参了你一本呢!”
“呀,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等阿砚回门,我定亲自向父亲大人赔罪。”风长缨拱了拱手。
泓德帝才不信呢,“得了吧,你不把文安侯气出好歹来就不错了!”
“陛下,阿砚在呢,您给微臣点面子嘛~”风长缨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哈哈哈,”泓德帝高兴不已,“好好好……朕给你面子!给你面子!”
一旁的曾公公也觉得开心,“陛下好久没这么高兴了,何不留风镇抚使和风侍君一起用膳?”
“要的要的,快!传膳!”泓德帝亲切地拉着风长缨的手臂坐下,“近日御膳房研究出了土豆新吃法,定比你的法子新鲜。”
“那微臣可得好好尝尝了,看看到底有多新鲜!”
“哈哈哈……”
殿内气氛和谐,乍一看,还以为是一家三口呢。
然而敏锐如苏砚辰,却从这看似轻松的氛围下品出了一股压抑。
他以为的风长缨,是率真的,是风风火火的,可现在,他看到了风长缨虚伪的一面。
而陛下——
龙威哪是这么容易放下的,陛下再怎么亲近和善,始终都是陛下。
“花灯节快到了,到时候记得带砚辰出去玩玩。”泓德帝随意地提了一句。
花灯节!
风长缨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
上一世让她心境发生巨大转变的事情。
风长缨收敛心绪,笑着答:“陛下有令,微臣自然不敢把阿砚一个人丢在府中,定要带他出去看灯。”
“诶,可不能是因为朕这样说,你才这样做,你得是自己想带砚辰出去玩才行。”泓德帝故作严肃道。
“那微臣可舍不得,微臣巴不得阿砚天天在家,或者干脆绑裤腰带上,这样才能时时见到他。”
苏砚辰差点被她这孟浪的话呛到,耳朵直接红透了。
“哈哈哈,你啊!女儿家的能不能矜持点?”
“心仪之人面前矜持?!矜持多了,人就跑了!”
“你啊你啊!跟你娘学了个十成十啊!”泓德帝笑得更开怀了,“先帝在时,你娘千里追夫可是留下了一段佳话啊!”
提到父母爱情,风长缨倒是愿意给泓德帝一副真诚的笑容。
“镇抚使大人,您快帮奴才瞧瞧,这土豆怎么炸不熟啊?”小厨房忙活的曾公公跑过来焦急地说。
风长缨看向泓德帝,后者点头应允,风长缨才去小厨房帮忙。
人一走,泓德帝便收敛了笑意,叹了口气,亲自给苏砚辰夹了一块肉:“这么多年不见,砚辰怎的只长个子不长肉?瞧你瘦的,多吃一点。”
“多谢陛下。”
“说回来,你还应该叫我一声堂哥呢。”
苏砚辰一惊,越是叫的亲密,越是无法让苏砚辰放松下来,反而瞬间提起了警惕。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泓德帝又叹了口气:“砚辰,是我让你受委屈了。”
“陛下!”苏砚辰忙起身。
泓德帝按住他:“我们砚辰,本应该科举入仕,在我和舅舅的羽翼之下,定能仕途平坦,如今却……却嫁了人,仕途全毁,是我对不起你啊。”
“陛下!”苏砚辰再次惊呼。
堂堂一国之君,居然向他道歉?
泓德帝握住苏砚辰的手,双眼无比坚定:“砚辰,此事不过是缓兵之计,待哥哥我大权在握之时,定放你自由。届时,你还能继续参加科举,施展你的才华,实现你的宏图大志!”
“陛下……”苏砚辰隐隐察觉出了什么。
泓德帝放轻了声音:“但是在此之前,还需砚辰受点委屈,这风长缨若是敢欺辱你,你直接进宫找我!”
“多……多谢陛下。”苏砚辰此刻脑子嗡嗡作响,巨大的信息量让他暂时还无法消化完,为了稳住泓德帝,没有比这四个字更合适的了。
泓德帝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愧是文安侯嫡子,很有舅舅当年的风范!哎,只可惜……”
又一次隐晦地提及仕途之事,苏砚辰心如擂鼓。
泓德帝的意思很明显,他要收回兵权!
风家从先帝时就有从龙之功,一张丹书铁券就让风家的地位无人能撼动。
定北军三十万大军掌握在风满城手中,另有在西北军担任副将的风家长子风长朔,风家几乎掌握了两大军团,泓德帝早就心生忌惮。
所以,他和风长缨联姻,就是摧毁风家的开始。
而泓德帝,想利用自己,打开风家的口子,逼他那个迂腐陈旧的爹反抗风家,现在又想让他监视风家!
从皇宫出来,苏砚辰便一直心不在焉,风长缨也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花灯节……
上一世今年的花灯节发生了一场大火,木材厂意外失火,蔓延整条街道,伤亡惨重。
锦衣卫接手此案,却查出了几大箱来历不明的金银,当即引起重视,便派人去搜查账本,这一搜还真搜出问题了。
暂且不论搜查账本的困难。账本刚到手,负责看管账本的锦衣卫就遭到了暗杀。
之后便是接二连三,困难重重,堂堂锦衣卫查案,各级官员都出现了不肯配合的情况,连市舶司都互相推脱,案子一拖再拖,尚未结案,就已经有十几名锦衣卫百户身亡。
而最终案子结果更让风长缨觉得匪夷所思——走私木材商贩分赃不均,发生争执,引发火灾。
什么火灾能在同一个木材厂内有六个着火点?六个商贩同时发生争执,同时放火?!
有这么离谱的吗?
仅仅是走私账本就能引来那么多死士的追杀?——死士啊!不是普通的护卫、杀手,那都是人家花重金培养的死士!
风长缨不信这个案子就这么简单。
牵一发而动全身。
上一世因为这场火灾差点害死阿砚,之后锦衣卫大换血,将所有与风长缨有瓜葛的人全部换掉或是砍头——这分明就是在针对她!针对风家!
她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停。”
车夫勒马。
风长缨叮嘱道:“阿砚,你先回去,我会通知护卫在路上接你,要小心。”
“嗯……”苏砚辰此时满腹心事,也没心思好奇风长缨要去哪儿。
待她翻身下了马车,苏砚辰反而轻松了许多。
泓德帝的话还历历在目,看似放低姿态,博得同情,给予他希望,实则是用他最在意的仕途来交易——不,是威胁。
乍一听还有商量的余地——风长缨若欺辱他,便可入宫,成为泓德帝的眼线,若是风长缨一如既往地对他好,那他也可以不这样做。wWW.ΧìǔΜЬ.CǒΜ
可泓德帝的话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男人谁不爱仕途?
谁甘心成为女人的附属品?
女人尚且不愿,才会有如今的局面,苏砚辰能甘心?
泓德帝认为他不甘心,且十分肯定、自信地认为苏砚辰会答应他。
苏砚辰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努力逼退脑海中嘈杂的声音。
原以为就算是出嫁,也比在侯府要自在,无缘科举也认了。
却不知,他是棋子入局,有去无回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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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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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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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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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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