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不算大,更加不显繁华。
但小镇宁静且悠远。
晨有微风拂面,嫩鸟鸣鸣。
夕有霞光晕染,火瓦金墙。
镇中有河清澈见底,镇上有树古朴沧桑。
与中灵山的小镇不同,中灵山的小镇是一处年轻朝阳,风华正茂。
这里则如同饱蕴诗书,恬然安详。
两者各有千秋,夏艳冬雪。
这座儒雅的小镇近几日却有些骚动,因镇上突然来了个疯道士。
疯道士年纪不大,是个身穿青色道袍的青年。
从外表着装上看不出来心智缺失、脑筋不便。
但他一入镇,便魔怔了一般开始询问遇上的每个人三个问题:
“识不识得我?”
“识不识得常安老道?”
“识不识得‘斗米观’?”
不识啊,什么“斗米观”,什么常安,听都没听说过。
但凡你如实回答“未曾听说”,那疯道士依旧会与你客客气气回上一礼。
可满眼的期待转变做深深伤感却是遮掩不住。
也有些人看着揪心,生出些怜悯,可这疯道士逢人就会拦路,不给出个回答,便不肯走。
平白惊了镇上那些老者。
所以这几日,镇上之人都会叮嘱家中老者,莫要随便外出。
对了,对了,他也不全是问这三个问题。
对于某些街坊,除了这三个问题之外,还会说出一些古怪话语来。
比如镇上的陈员外。
三天前,那疯道士就偷偷藏匿在陈员外家门口。
待到陈员外踏出院落,疯道士飞身而上。
身边两个护院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见陈员外被其抓走,跃上屋顶。
到了这时,大家才知道,这疯道士有一身武艺,能飞檐走壁。
恐怕是练功将脑子伤到了。
陈员外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吓的半死。
好在过了没多久,那疯子就独自走了,失魂落魄。
甚至他都不是跳下屋顶,而是当做了平地一般,直接从那屋顶上横跨出来。
随后身子便如树上的果子那般,轰隆一声直直栽到地面。
烟尘散去,疯道士缓慢从凹坑中爬起,竟也无恙。
走时带着满眼的失落。
被留在屋顶上的陈员外等那疯道士走后大喊救命。
众人刚想架梯子上房时,又来了个丑陋大汉。
大汉丑是真丑,尤其两只眼珠子怎么就能分的这么开。
这一分吧,凶是凶了,却丑凶丑凶的。
那汉子其实不傻,且本事不小。
也是一个纵越,就上了房,把陈员外放下来后,尾随那疯道士而去。
等那两人走远,周围邻里免不了心中诧异,上前询问状况。
才知道疯道士不止问了陈员外三个问题,且还询问了另外一桩事情。
陈员外家的长子天生右脚有些缺陷,这事大家都知道。
老太太觉着是这孙儿上辈子积攒的阴德不足,所以在转世投胎时,落下的病症。
不过老太太性子柔善,也心疼孙儿。
故而时常会去几里外的那个“浮生观”上香去。
希望多上上香攒攒功德,多在道家仙长那边说说好话求求情。
让孙儿今后的日子能安安稳稳、无灾无劫。
这事本也没什么,老人垂怜自家孩子的举动罢了。
但老太太年纪慢慢上去,腿脚开始不利索。
这么隔三差五的走去,身子骨有些撑不住。
可老太太这辈子平平稳稳,也不愁吃不愁喝,唯一的心愿就落在孙儿的腿疾上。
老太太在神像面前曾许下十年之愿。
说要每七天就去“浮生观”里叩头上香,希望能换来孙儿的腿疾有所改善。
可惜离着十年之愿才过了两年。
如此,放不下又去不得,就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出来。
嘱咐她儿子陈员外,说是供奉的香火不能断,要他代替老太太去。
可陈员外平日里自己的事情也不少,跑了几趟,觉得来来回回耽误事。
又想了个折中的主意。
给“浮生观”捐一笔二十两的香油钱,让观里的道长时常帮着上香叩头。
观里的老道长还真给答应了,不过那个叫安泰的老道长只收了一斗米作为香油钱。
此事不出乎意料,小道观历来如此,香火钱只收不超过一斗米,多了不要。
“浮生观”的规定好像在陈员外小的时候就是这般,从没有变动过。
要不是这次的事是个长久麻烦的事,他也不会提二十两银子的嘴。
镇里都说“浮生观”虽小,可里面的道士从来不肯多收钱财,是真道士。
大家也挺信任这个道观,陈员外无意坏了道观的清净。
后来陈员外知道,老道士将差事交给了小道士尘承,每七天都会为其子供上一柱清香。xǐυmь.℃òm
这一供就持续了几年时间。
四五年前听说那小道士离观出走了一段时间,跑去城里的大客栈当了个把月伙计,又回来了。
嘿,现在时不时会从嘴里蹦出个“客官”、“打尖”之类的词,说话挺有意思。
小道士离观后的那段时间里,陈员外还专门跑了趟道观。
生怕小道士不在,上香这事就被耽搁了。
事实证明,安泰老道士可靠的很。小道士不做的事,老道士自己在做。
今日的事和这事有些关系,不过那疯疯癫癫的道士却说是他为陈员外的儿子上了好几年的香。
这人说的莫名其妙,那“浮生观”里就两个道士,自己还能认错不成?
同样的事,镇里卖柴的柴叔也遇上了。
疯道士见到柴叔就将其拦下,问记不记得和他一同去山里砍过柴,寻过山里的野狍子。
柴叔从来也没见过这疯道士,以前的确有个道士陪他入山去过几次。
不过却是“浮生观”里的小道士尘承。
周余这几日浑浑噩噩、魂不守舍。
不是他神思混乱、颠三倒四,而是他此刻心中郁郁不得抒。
且时刻都在极力思索着到底还有哪些人、哪些事是被自己所遗漏的。
他要从那些人、那些事中找出那个自己。
怎么可能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地方,没有一个人能够认得他。
若只是认不得他,或许是周余容貌发生了变化。
可连“周余”这个名字,连老道士常乐,连着“斗米观”全都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取而代之的是那个尘承、安泰、“浮生观”。
周余问的人越多,心中越有一惑,越是摇摆不定。
难道从来没有过周余,没有过常乐,也没有过“斗米观”?
不,绝不可能,否则我是谁,我又从哪里来。
周余还是要去寻,循着这“良南镇”里的一草一木,一屋一人,他要一个个问过来。
他不信没人记得他们。
他要找出那个能够证明的证明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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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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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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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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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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