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余虽在书籍之中看过一些关于极西地与佛教的概况,但具体的却不是很清楚。
有心开口询问一番,却被白道湛打断道,“来了”。
谁来了?中灵山脚,四下无人,没有人前来。
山下没有人,山上却有人。
是在山之上,山的上方,不知何时闪现出一朵云彩。
白色云彩,来的悄无声息,不过却非云上之人故意为之。
天空中的一朵云而已,哪里会有什么声响。
云儿是在浮屠走后再来的,一前一后,刚好错过。
白道湛开口说“来了”云儿便来了,正正好好。
那云儿轻轻一颤消散开去,化作无形。
自那之上,有一道人影飘落,不快却也不慢。
足够看清在场诸人,也足够让在场诸人看清。
来人样貌有些岁数,微有白发,老学究模样,身披黑色袍子。
其冠、圆领和衣袖上各有赤金镶边,袍子左肩上绣有一轮明月,边角上另有星、山、龙、华虫等物。
周余不识得此人,但却认得出他身上的衣服。
霍仙师也有一件,不过他不爱穿,只有那次郎翁为周余介绍功德司时,拿来展示过。
而那袍子两肩各有弯月一枚,正中间还有一枚太阳。
白道湛很开心,指着那太阳不知笑个什么劲。
臧无涯却识得来人,其子臧功名便是拜师此人。
当年臧功名入门时,曾有幸远远见过一面,功德司——江怀。
也是开国烈祖李昪亲封的左都御史大人。
“江仙师”,臧无涯不敢怠慢,上前躬身行礼。
“臧先生”,江怀轻轻点头,是以还礼。
功德司如今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修行宗门。
短短数百余年,便发展壮大,几乎与几个老牌天宗比肩。
所以功德司不是什么二流的修行宗门,而是一流中的翘楚。
如此宗门,与那江湖中的武斗门派来说,便是山里蚯蚓和天上仙鹤的差别。
一个高高在上,一个混迹于泥潭。
别说他臧无涯是什么江湖十人之流,即使是天下第一的武夫高手,那还是身处天下。
对于天上之人来说,狗屁都不是。
而江怀在功德司中也不是籍籍无名之辈,而是整个功德司的掌管者之一。
偶然听臧功名提及过一次,“骄阳之下,双月凌天”。
具体什么意思,臧无涯不是很清楚。
但他知道整个功德司中,如今是两人执掌,其中之一便是这位江怀仙师。
臧无涯听得一声“臧先生”,只觉心中甚暖,愧不敢当。
爱子能在如此礼教之人门下修行,实在三生有幸。
中灵山那冲天剑气破了八宝和尚的禁制,一路而上,直入九霄。
功德司作为除了龙虎山以外,南唐最大的修行宗门,自然率先察觉。
而臧功名此行前来中灵山,提前和师尊江怀报备过。
两事归在一处,所以江怀驾云火急火燎前来一探究竟。
未见臧功名出迎,却见西山之上,三十丈宽的剑痕自山顶而入,不知几许深。
江怀暗暗心惊。
但不查此处发生何事,先询问臧无涯,“功名可还安好?”
臧功名被八宝和尚重伤之后陷入昏迷,算不得太好。
但此后被身边这位虽外貌不过五六岁孩童的白姓大修家所救。
大修家手段通神,三剑之威如斯。
这等本事,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必是奇人异士。
索性这位高人似乎与中灵山一脉颇有渊源,竟能将那把藏在石室内的仙剑收归所用。
尤其看过此剑强大,臧无涯不敢再有其他心思。
此剑之主已现,便该应了先祖之言。
这位白姓高人与臧无涯的谈话中言明其子臧功名此刻虽依旧昏迷,却得了一桩机缘在身。
可此事也好,此剑也罢,都需秘而不宣。
臧无涯略有停顿,微微侧头看了眼身侧白道湛。
白道湛先是一愣,转而惊讶中带点慌张。
小步子迈开,躲到周余身后。
那样子活脱脱是哪家的孩子犯了错,躲到长辈身后的意思。
见高人如此,臧无涯略显尴尬。
拱手道谢,“谢过江仙师关心,小儿安好。”
江怀心底闪过一丝狐疑。
看那周余、多隆以及倒在地上的落魄散人,都不过一般的修为。
与那冲天剑气放在一起,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再看向白道湛,一个较有灵气的孩童而已,却也仅是如此。
江成开口,“几位小友如何称呼?”
江怀声名在外,尤其那肩上明月醒目异常,很少有人不识。
唯独那个待在黄喉滩水神宫里两百年,几乎不走动的死宅妖怪。
乍见此人,竟然不屑一顾。
妖怪不爱识字,所以最讨厌读书人。
“那啥,咱主公来头可大了,是那功德司周真人,你又是何人?”好妖属不学无术,却喜欢给主公长脸。m.xiumb.com
老学究笑而不答。
臧无涯脸色微变。
周余几人不是因为接到白蝉传讯才赶来相助的功德司中人么,怎么似乎听着有些不太对劲,莫非……
未等多隆再开口,周余已从多宝囊中取出一物,递给江怀。
墨色玉质的令牌,臧无涯也见过。
其上篆刻与臧功名随身的令牌几乎一样,同为“赏善威恶,行善积德”八个小字。
不过周余的是墨色,臧功名的是青色。
还有一重不一样的地方,周余的令牌在其背面有一柄小刀模样,而臧功名的没有。
乍见此物,江怀脸色凝重。
接过墨玉令牌,反复勘验了两遍,这才将此物双手递还回去。
拱手道:“先生如何称呼?”
令牌是一重身份象征,多是宗内弟子和长老才有。
周余的令牌背面刻有一把刀形模样,说明并非功德司中的弟子和长老,但却是另一重身份——持刀清客。
关于持刀清客,在功德司建立初期,因人手匮乏,所以邀请了一些修为高强的散修。
功德司会将需要解决的问题和报酬发放出来。
若是持刀清客愿意接受,便可接了这个差事。
这些年功德司发展壮大,实力已经能与那几个天宗比肩,自然也就不再招纳新的持刀清客。
原来的那些持刀清客,也都以重礼相酬,收回了清客令牌。
所以现在还有着持刀清客身份的,就只是数位有大威能、大手段的友人。
另则,持刀清客的身份,不是司内任何一人便有资格发放的。
江怀身为功德司两位执掌者之一,自然也曾发放过清客令牌,但他所发放的令牌为赤色,而非墨色。
天底下发放出去的持刀清客令为墨色的只有一人。
但此刻持令之人竟然是个境界稀松的小道士?
想起那个人,那个自开国烈祖李昪归天之后,再未出现在功德司中的人。
江怀知道那人一直活着,因他身边跟随着的郎翁不久前刚现身过,还要去了黄喉滩一事。
一肚子疑问,但他相信,这令牌绝对不会是偷盗而来,因为没人有这个本事。
妖怪多隆见此人不自报家门,却是先来问这问那,好不惹人厌烦。
“那啥,你这人怎么回事,好不懂礼义廉耻。不自报家门,却来问个东西,不都说过我家主公姓周了么?”
妖怪的话不像话,但理却是理。
欲要问人姓名,确实该先自报家门。
江怀一时失神,忘了这茬。
可江怀论身份,不输任何一位修行天宗的执掌者,不自报家门又何妨?
臧无涯听得背脊发冷,但老学究不在意。
反倒略显歉意,拱手道:“功德司,江怀”。
功德司掌管南唐境内所有神异之事,其中包括南唐属地之内的山水神祇。
所以妖怪多隆听说过这个名字,再一思索,顿时惊愕失色。
他这河神受功德司管,而江怀管的便是功德司。
自己竟在此人面前大言不惭、吆五喝六,简直不知死活。
妖怪吓出一身冷汗,再不敢满嘴胡言。
老学究的礼仪很到位。
长者如此,周余岂敢不恭敬。
抱拳垂首,“周余见过江真人。妖属胡言,管教无方”。
“黄喉滩多隆河神性情直爽,不喜爱拐弯抹角儿,无妨的”,江怀点头示意,一副家翁模样。
老学究第一眼便认出了多隆,本是个泥鳅精怪,因有汀江水患时,救下黄喉滩附近百姓之事,故而被封了河神神位。
妖怪心里打鼓,“看,看,这老儿面上像个好人,其实心眼坏着呢。必是已经记下仇怨,打算秋后算账,否则又岂会报出咱的身份,以后小鞋有的穿了。”
多隆后悔不已,就怪自己嘴贱。
既然臧功名没事,江怀便切入正题,询问中灵山发生何事。
周余与他对望一眼,将此件事情大致的讲了一遍。
但臧家先祖传下的仙剑及白道湛动用此剑都没有说。
只说有人飞天而过,以灵宝放下万千剑气才闹出这般大的动静。
对此,江怀沉默片刻不再过多追问下去。
老学究听完事情大概,对周余一拱手,“谢过周先生”。
他所谢,只因周余出手救下了臧功名。
臧功名拜师于江怀,为人师长者,必然要尽到守护弟子的责任。
此次承托周余等人出手,才让臧功名免遭厄难,便是替他做了该做之事。
所以江怀要诚心道一声谢。
老学究谢完,又一拱手,“有个不情之请,望周先生体谅”。
老学究的礼数很到位,周余被一口一个周先生的称呼却也不敢托大,“江真人有话但说无妨”。
功德司掌管南唐境内所有山上的事情,今日有邪修祭炼血煞,残害中灵山一带平民。
又意欲放出中灵山底蕴藏多年的阴煞,这桩桩件件都触犯了规矩,为功德司所不容。
如今落魄散人被擒,功德司于礼法上必然要扣押此人已做拷问。
但此人是周余等人所擒,于情上需先问过他们的意思。
关于此事,江怀出现一刻,周余心里就已经有了计较。
落魄散人被擒,却也是个麻烦,自己可不会什么刑讯之道,搜魂之法。
若是将他交给功德司处理,便是再好不过,周余欣然同意。
老学究再次谢过周余,又去探查了昏迷中的臧功名。
随后双手一抖,将臧功名和落魄散人装入袖子之中,踏上云彩转身而去。
江怀走后,妖怪多隆总算长吁一口浊气,真怕这老学究给自己治个不敬之罪。
还没等多隆情绪缓和,那朵飘出去的云又回来了。
老学究高高兴兴跳下云彩,“谢错了、谢错了。周先生本就是我功德司的持刀清客,我又何须谢你。”
“此事不全怪我,怪周先生。周先生得空去一趟功德司,宗门还要为周先生入案造籍,写入功德司名册之内”。
老学究不等周余回答,又踏上云彩,飘然离去。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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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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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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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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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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