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血茧之内,老人将那剑符整个吞进肚子里。
剑符在口,剑气顺着其口缓缓流遍全身,再流入长剑之内。
那血茧是尸的法术,本就是为了绞杀修家的法术。
此前,血茧之中。
臧无涯口含剑符,浑身灰色剑气满布。
即使身处血茧,那血煞之力、绞杀之力也奈何不得他。
老人试了两剑,血茧有所松动,寻思着再递出个十几二十剑或许能够破开一线。
破阵不易,自保有余。
可他不是这样认为的,他的那个“自”很大,不单单是自己。
那个“自”是自家山头,自家山下。
山上四人,山下千余人,都是那个“自”。
自己活了八十余年,八十余年里除了年轻气盛跑去江湖闯荡了几年之外,多数时间都在中灵山上。
山上有什么?
花草树木流水山石。
老人从来没有想过要在山上建造什么,栽下什么。
因那一山一石,无论兴勃或是枯萎,在老人眼里都是那个“自”。
天道有轮回,万物有枯荣。
繁盛有繁盛的美,清静有清静的美,都很美。
臧功名,老人的儿子。
从小天赋很好,习武习剑很棒,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前些年竟然还得了大修家的赏识,收为弟子,很好。
按着祖训,应该由他去承接中灵山的掌门一职。
可当孩子有了出息,可以飞的更高更远,何必非要将他拴在中灵山,这一隅之地。xiumb.com
何况自己还能提剑,中灵山还有自己在。
所以老人给了儿子一个自由自在,给了自在就不是“自”了么?
还是因为那个“自”才要给他一个自在。
臧倾城,老人的师弟。
为了臧家的那个祖训,心中郁郁反出师门,每隔数年剑术有所精进便要上山问剑。
不过他只是反出又不是叛出,置气而已。
老人眼中的傻小子一个。
就像当年共同学艺,但剑术始终不如自己时一个样。
那年正巧老人睡不着。
闲来无事,便在半夜里练了会剑法,好巧不巧被这傻小子撞见。
傻小子犯浑,偏偏认定是自己趁着他睡着半夜偷摸练剑才会比他始终强了一线。
为此还说老人不仗义,自己练剑不叫他。
老人怎么劝也劝不住,不好好睡觉练了一个月剑后,傻小子便撑不住了。
呵呵,比斗时都在打哈欠,剑法还不如之前。
数年一次的上山问剑?
只觉得像臧倾城外出归来串门一样,老人满心期待。
嗯,这小子回来了,剑法又长进了不少,又来看我了。
老人甚至在那东山大殿内,还给他留了一个空位置。
只是从来没和他说过,就等他在外面浪的久了,想回家了,就去那里坐一坐。
究其原因,还是那个“自”。臧倾城,自家人。
承海,臧承海,老人的侄儿。
祖训所限,夺去了那个姓氏。
当初要不是臧无海坚持,老人是有心装糊涂不计较的。
不过无妨,老人依然将他当做臧承海。
所以不管是在东山正殿还是西山祖堂,老人都会叫他一起。
其实这些都已经逾越了祖宗定下的规矩。
老人眼中,还是那个“自”。自家的臧承海,哪里需要守那么多规矩。
只可惜……
臧无海,吾弟,没什么好说的,生是中灵山的人,死也是中灵山的魂。
等到头七一过,便将他入土为安,葬在西山祖堂之下。
到来年化作一朵小花,一株小草,还是中灵山的一员,还在“自”家里安家。
千余镇民,是中灵山建立门派以来,陆续而来的。
或为躲避纷乱,或为上山习剑。
来的人多了,便成了一个小镇。
八十多岁的臧无涯从出生起,便已经又这小镇。
小时候喜欢穿梭在街巷逛啊逛,老了喜欢坐在山巅看啊看。
没办法的,在外面晃荡几年,见过多少巨城高阁,多少人间烟火,可唯独这个小镇才有这个味道。
“自”家的味道,怎么也品不够。
可现在有恶贼入室,要毁了镇,毁了山,毁了人,毁了老人心中的那个“自”,老人能怎么办。
老人便只能举剑拼杀。
老人决绝,口含剑符,剑气缓缓入体。
符中剑气凝实的很,若铁砂在身躯内游走。
自口而下,入了五脏,五脏不由收缩巨颤。
老人疼的厉害,背后冷汗不断。
头一次用这剑符,再不想用第二次。
嘿,用完也没了,剑符没了。
“嗯,狗屁的修道,修出了大力也不见得会干好事。”
“诶,臧家的先祖,我不是说你们啊,说的是那个矮胖和尚,和这丑陋怪物。”
“臧家的祖先哟,原来修道这么难的么,还是别修道的好,这罪可一点都不好受。”
老人嘴中念念,疼的想骂娘。
可转念一想,老子好歹也是江湖上有名的高手,先天宗师,镇民眼中的德高望重,一山之长啊。
平日里躲在山上仙风道骨。
万一这帮小家伙们清醒了,不疯魔了,还能记得现在这点事。
好么,背后嘲笑这老头儿原来也不是个文化人,满口粗鄙。
那这八十多年的清白可是一朝丧,值不来的。
所以老人强自苦撑,体内骨头咔咔作响,身上经脉被撑爆了三成。
完了,最弱的先天宗师也没的做了,这次能活的下来就不错了。
老人这回是真想骂娘,反正老子打完这一次就该归西了,还管他们在身后说什么坏话。
不是有句话说人死那啥朝天么,人死剑朝天,对,对,剑朝天。
老人胡思乱想,很想骂上两句,只可惜想骂人了,却发现因疼的太厉害嘴巴不听使唤,嘴巴也麻木了。
当然,除了手中的剑,剑气盎然,心中的意,无坚不摧。
臧无涯缓慢踏出一步,不算太远,了不得十丈距离。
在场之人不是修家就是武道宗师,一步而至十丈远,谁都能做到,老人原本也就能做到。
但此时一步,不同的。
老人没有纵身跃起,没有脚踏法器。
就是那么轻轻一步,按着往常都未必能跨过一个石阶。
但也是那么一步,老人身形从十丈开外便来到凶尸之前。
这不是武道功夫、玄奇身法,这是修家手段,凶尸不识的手段。
这一步便是他与那尸的距离。
正正好好,老人一步,凶尸近在咫尺。
那尸并非全然无脑之物,感觉到臧无涯突兀出现。
右手一扬,所有血煞于一瞬间倒流回尸周围,如长河倒卷,逆流而上。
在那尸周围化作一团血煞之域。
以尸为中心,一丈宽的样子,血煞域呈球状,将那尸环裹在内。
血煞是什么,是术也是毒。
尸以血煞为血为其术,所以尸所指便可调动血煞做各种变化。
比如化作血茧绞杀敌人,化作长刺贯穿敌人,化作盾牌,化作巨锤等等。
血煞是毒,毒在神魂,扰乱神志,控制神魂。
饶你是修为高深者,被血煞侵蚀的多了,便要迷失神志,丢失清明。
尸能感觉的到,那臧无涯此刻看不出境界,却很危险。
不过自己收缩血煞,以此抵御便是两重术。
但还是不够,那臧无涯浑身上下充盈的灰色剑气正丝丝缕缕切割着凶尸布下的术法。
所以凶尸双手举过头顶,十指如钩。
在其双掌之间,划出十道伤口。
凶尸本源的血,黑色的血,自那十道伤口中各自掉落一滴。
黑血入血煞,自那血煞水中浮出十道血煞幡,围绕四周,缠做一圈。
与血煞和凶尸一样,十道血煞幡是落魄散人的得意之作。
尸中藏煞,煞中藏幡,十道血煞幡便是十道术法。
十道术法同一本源,可分立可相合。
分立之时,每道血煞幡各藏无智凶尸八百,十道便是八千,八千凶兵。
相合时,便可将这十道血煞幡中的力量汇聚一处,八千凶兵之力。
凶尸借力,护卫全身。
若臧无涯要伤到血煞,必须先破其幡,再毁其术,后灭其法。
幡为其力,八千凶兵之力。术便是以尸为中心,以血煞为界的防御,虽若水状,坚硬异常。法为血煞之性,若破法便要被血煞重伤神志。
尸怪叫,冲着臧无涯怪叫,但它身处血煞之中,根本传不出来任何声音,无声却嚣张。
臧无涯抬了一下眼皮,很费力。
连抬一下眼皮都费力的老人,踏出了第二步。
第二步之后,老人已在尸的身后。
老人摇摇欲坠,用尽所有气力,只勉勉强强吸了一小口空气。
真他娘的费力,一点点的空气都如同刀子插进肺里一般。
老人眼中一片模糊,眼皮一闭,昏倒在地。
身后那尸听到老人倒地声音后,才缓缓回头。
缓缓,比老人的动作还缓慢。
它不知老人何时到了它身后,它只是感觉老人踏出了第二步后,天地黑了。
没眼睛的怪物,看到天黑了。
这是它头一次感觉到天色暗沉,夜里微凉,也是它最后一次。
当感觉消失刹那,十道血煞幡崩散,血煞缓缓蒸发。
怪物的身躯也跟着破碎,泯灭无踪。
千余镇民总算复归安宁,纷纷倒地不省人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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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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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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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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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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